昆仑瑶池,传说曾是上古神明西王母的居所,即便是众神早已寂灭的现今,仍美得令人心醉神驰。
经圣露炼化的池水澄澈明净,如碧玉映月,似宝镜悬空,丰美珍草环池而生,池心绽放出朵朵莹润的并蒂白莲。
昆仑派的掌门天玑子仰卧在最舒适的那张莲叶上小憩。花白须发垂入池中,引来了几尾金色的锦鲤。他的双眼跟平常一样半闭着,分不清是睡了还是醒着,起起伏伏的鼾声却格外清晰。
“呵……呼噜……阿嚏!”
鼾声骤停,天玑子猛地打了个喷嚏。他一骨碌爬起来,使劲揉揉发痒的鼻子,大吼道,“小映映!”
“哎,徒儿在!”流映捻诀收回那根毛茸茸的莠草,笑眯眯地望着他。
“你呀,”天玑子抬起拐杖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单知道顽皮。功课都做完了?”
流映大咧咧回道,“不就是重光诀?我昨儿便练熟了。”说着便抽出腰间佩剑。
当先一记“寒星望月”,长剑横削,在身前划成光弧,骤然趋前,剑尖映出寒星一点。长剑破空,再将真气缓缓注入,一个抖腕,纷繁绚烂的光华自剑尖喷薄而出,恰是一式“鸣泉漱玉”。继而利落旋身,剑气似漩涡环绕周遭,便是“流风回雪”。
她这剑唤作“素商”,剑光如秋之素白,剑鸣亦似商音凄婉。
天玑子立在一旁,他目不能视,却能敏锐地感知剑气浮动,灵巧如檐间新燕,苍劲似涧底蛟龙。可惜招式虽精妙,奈何使剑之人修为尚浅,真气不足,终究难以大成。
他恍然忆起七年前那个狂风飞雪的夜晚,小小的她一身殷红,双膝跪倒在雪中,眼底是万丈深渊般的绝望空洞。
这些年来,她不曾再露出那样的眼神,也不曾再有过那样深刻的悲恸。或许昆仑真的给了她家的归依,于这飘摇尘世里遮风挡雨的归依。
他时常这样祈望。
斜刺里倏地蹿过一道白光,挟着强劲力道凌风袭来。流映闪避不及,好在她灵机应变,一式“珠联璧合”,将那蹿来的物事挑在了剑尖上。她刚落稳,便听闻有人抚掌赞道,“好剑!好剑!”
这声赞洋溢着热忱爽朗,一听便知是来自一个豪气冲天的男子。蹿来的物事却是个绣工精致的香囊,多半是女子所配。
山石后果真转过一男一女,男子修长而结实,昂首阔步,矫健迅捷。女子则纤柔温婉,莲步轻移,落落大方。
流映喜不自胜,“大师兄,师姐,你们可回来了!”
男子笑着应道,“映丫头,你这修为没甚长进,反应倒快得很嘛!”
“承让承让,”流映挽过那娇柔的女子,打趣道,“师姐你又瘦了,莫不是大师兄苛待于你?”
贺兰虞面上微红,叹道,“啧啧!性子仍是这般,嘴也还是这般厉害。”
“师兄他待我很好。”涟心赶忙解围。
流映吃吃笑道,“就是嘛!再没人待你比他更好……哎呀!”
这声喊是让涟心拧的,“死丫头,师父面前恁地胡说!”
依流映所见,她大师兄同她师姐是顶般配的一双璧人。无奈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贺兰虞情深意重,涟心偏偏无动于衷。
流映曾有一回懊恼得紧了,叹道,“你这颗心好生难猜。男女姻缘之事,我当真不明白。”而涟心蹙眉望着她,许久,幽幽地道,“我只盼着你永远不要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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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映这厢兀自感慨,忽听得有人高声喊道,“臭丫头,躲去哪儿了?”
她抬头望去,不远处那急急寻来的蓝衣男子不是她小师兄又是谁?她心下一惊,将那一壶投了迷药的琼花酿藏进袖笼,换了只一模一样的空壶拿在手上。这才镇定自若地应道,“我好端端的在这儿,你嚷什么?”
唐亦逍上前夺过那只壶,打开仔细看了看,脸色稍平复了些。转而向贺兰虞和涟心作揖道,“师兄,师姐,别来无恙。”
涟心嫣然一笑,贺兰虞则爽快应道,“亦逍,好久不见。”
唐亦逍点头致意,又向流映道,“这下师兄师姐回来了,谅你也不敢再耍花样。我拿你没辙,有人治你。”
涟心在一旁笑着劝解,“好了,消停消停吧,当心挨罚。”
“咳咳,”天玑子闻言轻咳几声,敛容道,“贺兰、涟心,你二人此番下山,魔界可有异动?”
“这趟去东海加强封印,遭魔界几次阻拦,幸而有惊无险,”贺兰虞语气凝重,“东境暗哨遍布,尤其蓬莱周边一带,群魔集聚,不知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