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沉默地听着李旻说出的话语。
无法否认的是,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当中,确实是以被动为主的。
诚然,他打败了格林德沃,阻止了没鼻子怪。
但他在这些时间里究竟有多少是占主动地位的,就有些不太好说了。
失去了动力的邓布利多往往更倾向于等待问题出现,然后解决问题。
而不是更深入地思考问题之所在,去想那些更深入更复杂的哲学问题。
换言之,邓布利多失去了理想主义者的进取,变得更“巫师”了。
“你需要把你对爱的思考,铸造成你的哲学。”李旻对他说道。
漆黑的夜色中,李旻的双眼好似闪动着微光。
“把它化作你的武器,邓布利多,既对抗自己内心的梦魇,也对抗他人的贪欲。”
“你知道华夏古代的哲学家是怎么看待民众的吗?”
“他们说,‘满街都是圣人’。”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这是说,世上的所有人都有成为圣人的资质。于魔法界而言,就是所有巫师都有以爱施法的可能。”
“而这,只需要你这个‘当世最伟大的巫师’去引导他们,去改变他们。”
“很划算的事业不是吗?就像——”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邓布利多蓝色的眼眸猛然一缩,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十一二岁模样的老家伙。
“你怎么会……!”
李旻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格林德沃的暴力行径不会成功,但这并不代表巫师光明正大地生活就一点可能也没有了。”
“正如我们一开始所说,这个世界是很大的,无论如何都会有巫师们的容身之所。”
“只要你能控制住魔法界的矛盾和危机,把人们对巫师的恶意消除掉,把巫师对普通人的恶意消除掉,一切并非没有可能。”
对于邓布利多而言,放弃参与格林德沃的计划最关键的一个原因就是,那是一个由恨意推动的计划。
当格林德沃对他和他弟弟大打出手的时候,邓布利多才终于醒悟过来,发现这条道路没办法走到终点。
但紧接着的,却是更深层次地绝望——伴随着格林德沃的倒台,巫师们们坚守保密法的呼声愈加强烈。
大势如此,即使是邓布利多也只能放弃。
他在内心深处放声呐喊,那是理想主义者在残酷现实面前的无助的声音!
可回到现实,他却又在沉默中登上顶端。
他不知道该如何走出另外的道路,也成为不了那个迈出第一步的人。
但现在呢?
路已经给出了,邓布利多会作何选择?
邓布利多沉默着,转身面向窗户。打开窗,皎洁的月色照在层层霜雪上,映出一片亮白。
他在明亮的月光中喃喃自语:“生命是束纯净的火焰,我们内心都拥有一颗无形的太阳……”
“什么?”李旻感觉这句话隐隐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听到过了。
“这句话来自托马斯·布朗,一位麻瓜哲学家。”
他忽然转过身笑着说:“我也是有在看书的。”
邓布利多的轮廓在月亮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就像迷雾中,矗立在海岸上的灯塔。
……
两天后的第三个晚上,哈利第三次出现在这里。
等待他的是李旻和邓布利多两个人。
哈利慌张地看向坐在桌子旁边的两人:“邓布利多教授……还有李旻?我——我没有看见你们。”
“真奇怪,”邓布利多笑着说,“隐形之后你怎么还变得更加近视了?”
哈利看着邓布利多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松了口气。
但旁边一脸肃然的李旻还是让他放不下心来。
“他们之前在聊什么?”哈利在心里想到,“而且李旻怎么也在?之前好几天都没看到他。”
“他们总不能是在等我吧?”
“想来,你和你之前的千百个人一样,已经发现了厄里斯魔镜的乐趣。”邓布利多说。
“……这面镜子既不能教授我们知识,也不能告诉我们实情。”
“人们在它面前虚度时日,为他们所看见的东西而痴迷,甚至被逼的发疯。”
“因为他们不知道镜子里的一切是否真实,是否可能实现。”
邓布利多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哈利的头。
哈利愣了一下,那宽大的手掌所传递来的温度和情感让他感觉十分的陌生。
但并不坏。
“明天镜子就要搬到一个新的地方了,哈利。我请你不要再去找它了。”邓布利多说。
“如果你哪天碰巧又看见了它,你要有心理准备——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是毫无益处的。”
“千万记住。”
“是,邓布利多教授。”哈利说。
虽然心中仍有不舍,但他仍然听邓布利多的话,跟着他往外走去。
邓布利多的手顺势放在了哈利的肩膀上。
就像寻常的爷孙两个一样。
“邓布利多教授,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当然。”邓布利多笑着回答他。
“您从魔镜里看见了什么?”哈利好奇的问道。
邓布利多停下了脚步,向身后的魔镜望去。
这次他没有提他的羊毛袜子。
“我看到巫师可以生活在阳光下面,哈利,光明正大的。”
“嗯?”哈利不解得看向邓布利多。
但邓布利多没有再说话,只是遥遥望着魔镜。
魔镜里,阿利安娜,还有他的父母、弟弟站在一群人中间。既有巫师,也有麻瓜。
阿利安娜甜甜地微笑着,向他轻轻挥手。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看到他眼角的泪光了。
“哦,没事,哈利。”邓布利多转回身来,“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年纪大了都会这样,没事。”
接着,他又转过头去看向魔镜旁边的李旻:“李旻,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回不去的地方。”李旻淡淡地说。
身前的镜子里,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房间。房间里书桌的架子上,摆着两张合影。
一张,是他和他的家人。
另一张,是他和最开始的群星。
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