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随我去外头亭子里坐。你先前满身墨渍不花上些时间是很难清洗干净的，这样你倒也能陪我一道品尝这梅子酒了。”
顾孟南说着一挥手将桌上那幅画收入自己的元戒之中，再将手中竹篓放在桌上，而后步出门去。
霂沉烟见此也不再扭捏，随手捡了两个果子拿着也出了门。她尚是一介凡人一个自比不得修为高绝的修者，这一整天下来她可是连食一顿饱餐都时间都没有。
等她去到亭子里，果子已被她吃完了。
顾孟南神通广博，灵力高深，需要什么不过心念之间，随心所欲。霂沉烟看着亮如白昼的院子，一瞬花开的白芷，紫玉兰，微微有些出神。
顾孟南坐在亭中，兀自倒了杯酒缀饮着。
回过神来的霂沉烟翩然入亭，在顾孟南对面石凳上坐下。
石桌之上白玉做的酒杯将梅子酒衬得如金黄的琥珀。
“清香醉人，酸甜适中，入口绵柔，且还有一股甘冽冰霜之气。不错。沉烟酿酒的手艺竟这般惊艳，实叫人惊讶。”
顾孟南一双深邃动人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霂沉烟似被其笑容感染，眼里也盈了笑，很是自然大方道。
“谢神君夸赞，您喜欢便好。”
霂沉烟桃花眸明亮清澈，伸手去端起面前散发着馥郁芳香的梅子酒小品了两口，眼角眉梢染着欢悦。
“神君，祝您生辰快乐！”
话落又去为顾孟南已空了的酒杯倒上酒，随后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还极郑重地向顾孟南敬酒。
顾孟南牵起唇，将酒杯端起。
“祝福收下了，谢谢。”
“今日这酒是我饮过的最好的酒。”
霂沉烟闻言眼睛也更加灼亮。
天色虽已渐渐暗了下来，独乐清居庭院中仍亮如白昼一般。夜风徐徐，紫玉兰的芳香引人沉醉恍惚。
顾孟南看着已是睡眼惺忪趴伏在石桌上，眼底含着朦胧水雾的少女，目光愈渐柔和。
“神君，我好想我爹爹……您偶尔也会特别想念什么人吗……”
只是没有人回答她，当然她也并不需要对方的回应。
霂沉烟安静地看着顾孟南，没多时就闭上了眼睛，好似睡了过去。
顾孟南沉默不语，只抬手一拂，一件玄色披风就已轻轻落在霂沉烟身上。
四周格外的静，顾孟南的心却荡起阵阵涟漪，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无法再放任霂沉烟不理。他太明白对一个人心软意味着什么，只是在这个美丽的傍晚，看着面前毫无防备睡得安稳的人他做不到果断离开。
此时此刻他想就这么守着她，直到天明。
……
翌日，长烨宫前殿。
“云心，你在我长烨宫住了好些时日，而今你之修为也大有精进，也早已具备自主独立的能力。”
“当初救下你应天道为之，你不必常念在心。”
“那时留你下来只因你言自己无处可去，本君这才允你留在长烨宫内修行。”
“只这么些年下来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我长烨宫的规矩。”
“今日你便离去吧。”
高座上的人语气淡然，神情冷漠。
水云心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一脸不可置信呆立在殿中，好半响才找回神智，眼眶含泪哽咽道。
“神君，可是云心做错了什么，惹您不快。您处罚我就是，可不要将我赶我走好吗。除了此处，天地再大，我又能去哪里。”
“我不要离开，也不想离开长烨宫。”
顾孟南却明显已有不耐。
“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你走吧。”
说着便拂手一挥，已将水云心送至蘅越山外几百里处的一处平地上。
亲眼目睹水云心被顾孟南挥袖送走，毫无转圜一幕的何芷，陈媛两人心脏止不住砰砰然急跳起来。他们真有点被吓到了。
极力按捺住心中的惧意，二人双双跪倒在地。
顾孟南掀起眼帘，撑着头也不出声。
无声的沉寂令陈媛，何芷二人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在顾孟南清淡的目光下她们仿佛无所遁形，心中所想也昭然若揭。再残酷的凌迟之刑都不及顾孟南一个眼神，陈媛惴惴不安，一颗心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两人以往自恃为顾孟南弟子的身份，骨子里确实是有些自得的，加上顾孟南除抽空教导他们，其余时候皆是放任不管，天长地久之下她们就有些忘了长烨宫的主人只有顾孟南一个。
顾孟南将自己两个不争气的弟子面上的胆颤和畏惧看在眼里，终于在二人再也支撑不住连声告罪之时站起了身，施施然朝殿外而去。
陈媛，何芷余光之处瞥见顾孟南一方绣着祥云吉纹的袍角，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动静。直到再闻不到属于顾孟南身上那独有的九夜楠气息，两人才如释重负般地跌在地上，万般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顾孟南未叫起，她二人也只得继续跪在大殿里，比起被赶走，受到难以想象的责罚，跪一跪于她们而言倒算不上什么了。
……
“呼哧！”一声响，是衣袂夹着疾风发出的声音。
顾孟南走进乐清居所见的便是霂沉烟向地面坠落的一幕，他顾不上多想正要飞身去救，就见霂沉烟以一个漂亮的旋身稳稳落地。
顾孟南随即将发散的灵收回，立于原地默默注视着正捏诀起式的霂沉烟。
霂沉烟还未察觉到顾孟南的到来，一心只沉浸于修习霂家聚灵术中的飞行，隐身之术。可和之前很多次一样，尽管她不厌其烦，不曾气馁，一遍又一遍默念口诀吸纳灵力为已所用，但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她尚只能短暂御气腾空，进程即便再如何缓慢她也仍然坚持每日勤加修炼。自水云心被遣走，陈媛，何芷二人不知何故也意外的安静不出，再不曾到她面前出现，她也清净了许多。尤其有两个婢子相继过来她住处献殷勤，不是给她送吃食就是主动请缨帮她喂鸡，打理菜园和花圃，她无事可做就干脆专注于修行。
某些人的一反常态，霂沉烟已猜出了其间关键，她明白能让那些人忌惮收敛的只有顾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