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听林占絮絮叨叨半天，他算是明白了。
小时候一个院的，关系好的，60%无业游民。
剩下那40%有了自己的新圈子，不和他们这伙无业游民混迹。
以前大院的朋友，基本都和任远差不多大小，家里排老小，凡是毕业的，没事干的都去下乡插队。
现在基本都返城了。
“远哥，就是说咱啥时候一起聚一聚，你这一走就是两年，很多人都变了。”
林占推着自行车，唾弃的说道，小眼神中充满幽怨。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得着吗？”
“管不着，就是不舒服，远哥，那你怎么想的，看书复习，参加高考？”
林占是真性情，十七十八岁正是哥们义气的时候。
发小突然的生分，保持距离，他总感觉是背叛。
“再看吧，看看街道办能安排下什么工作。”
“工作？这还用想，知青商店、知青餐厅、知青菜店、知青煤球厂、知青大碗茶等等。”
“凡是能干的活，杂事，前面加个知青就是街道办安排的工作。”
林占这一年别的不说，就这东西摸了个清。
本来还想一起闹一闹，结果发现大家好像都认命了。
反正家里不差这一口，一个个整日瞎溜达着，没个正式工作。
实在过不去的，都服软，硬着头皮集体干活。
“那选择还挺多，你怎么没去？”
“去干吗，又累又没人瞧得上，还天天被骂。
你别看我今早胡骚轻（做作），这话都是以前别人骂我的！”
林占愤愤不平的骂着，任远明白了这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了。
说起儿时的玩伴，任远想起铁三角的另一角。
“梨花呢，她达（爸）给她安顿啥工作。”
“你说起梨花我就来气，咱是没指标上不了班，她家倒是好，直接给舅舅家儿子了。”
林占手在空气中舞着，对白梨花遭遇的不满。
“那梨花现在干啥？”
“干啥，能干啥，路边卖烂菜呢，天天被指鼻子骂脸。”
林占故意煽动情绪，摧鼓着任远去给梨花打抱不平。
任远笑了笑，没多说话，意思他懂，但不能像以前那么干。
一路到书店花了二十多块，买了一些课本读物，考题，外加一些杂志报刊，是年代接受信息的不二渠道。
记得早些年08年还是09年来过一趟长安，那时候街上还能碰见卖报的，算是几代人的记忆。
林占见远哥无动于衷，甚至还买了几套书，这是不想管？
“占子，你还住大院？”
“嗯，还住，跟我爸妈住一块，天天叨叨，怪糟心的。”
“钥匙给你，给哥们收拾收拾，我晚上搬过来。”
任远已经琢磨清了，先赚点笔杆子钱，知青的伤感故事他真不熟悉。
但《流浪地球》，《三体》，《警察故事》……
他耳熟能详，甚至卖到国外：阿宾的成绩不太理想？
钟楼的老宅没人住，旧家具都在，弄点煤就能过冬。
“好，好啊，就等你回来呢，下午要帮忙搬东西不。
算了，我待会收拾干净去朝阳门找你，帮忙搬点行李啥的。”
林占很亢奋，蹬着二八大杠火花带闪电的离开，要说这世上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任远回家了。
他放着大好的朝阳小区不住，搬回老宅的意思还不明显？
“他中意这帮伙计，远哥肯定有计划。”
小时候跟着他就没吃过亏。
……
任远想说不用，但人都跑远了，他无奈望着远离的背影。
“他还是他，没心眼子。”
任远推着自行车漫步在这座城市中，中午太阳真好，晒到脸上是淡淡的温热。
街上随处可见知青，五六个扎一堆谝闲传（聊天）的谝闲传，打牌的打牌。
没有正事干，或者说“正事”不正。
回到家，听到屋里有讨论声。
推开门，一个微胖的阿姨正坐在沙发上，笑盈盈的看向门口。
“远儿，回来了，这是街道办的马大姐。来给你安排知青工作，妈寻思着你刚回家，正要给你推了。”
赵双玲走到门口，给儿子和女儿换下大衣。
她知道儿子心高气傲，一定看不上这街道工厂和集体生产组。
“别，先别急，马婶子，你给我说说什么工作？”
任远给人添上茶水，继续询问道。
“啧，刚才你妈还不同意，我寻思着吧，在哪工作不是工作，咱先积极响应国家政策，比在街上给国家添乱强得多。”
“再说了，集体生产组有什么不好？咱有工资照，还算工龄哪有这么美的事。”
马大姐搬出那套不变的说辞，就这些话给她立下“汗马功劳”。
……
赵双玲知道儿子性情，他可能刚回城，单纯的好奇。
集体合作社？她宁愿儿子在家闲着，也比那地方好。
“婶子，婶子，别绕弯子，你就给我说干啥，去哪，和谁！”
任远打断自我感觉良好的马大姐，这人是真以为旁人傻啊。
现在这形势，不到万不得已，谁去？
但凡任远现在反问一句：“集体这么好，你家孩子咋不去？”
对面这婶子绝对要叉腰骂娘。
“是这，咱市里几个早市都在城门脚下，街道办呢准备搞个菜摊……”
……
二十分钟后，马大姐眉开眼笑的出去了。
赵双灵忙的从厨房出来，把人送出门，心想这是遇到啥喜事了？
“远儿，吃饭，中午给割了点肉，萝卜炒肉，豆腐粉条都是你爱吃的。”
“好嘞，妞妞，过来洗手。”
食不言，寝不语。
任家家教很严，哥哥姐姐都是打着过来的。
饭后。
“妈，你沙发上歇会，我来来洗。”
“不行，君子远庖厨。”
“妈，咱好歹知识分子，你故意逗我呢。”
任远知道这句话：“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
是孟子劝齐宣王实行仁术，不要造杀孽。后来很多人断章取义，就成了男生远离厨房。
“哈哈，你小子，下个乡还长知识了？”
“妈，您可别门缝里看人，我买了高考书册，晚上回老宅那边复习。”
任远洗着盘子告知母亲自己的安排。
“嗯，也行，妈待会给你收拾行李，取点煤票你拿着。还有工作的事，你别急，家里给你留意着呢。”
“我晓得，你安心的上班，我有空就去看我达（爸）。”
任远隐瞒了工作的事，不想在这节骨眼让家里兴师动众。
当然，他也有一鸣惊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