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扶着老修靠近医院跟前，看着招牌上的大字，李十笑了笑，说道：“科技发达不代表没有文盲，‘灵羞士公益安乐坊’。”
老修却说：“没有错，能反光的地方都有智能显影，就是‘羞士’。”
“可我们是修士。”李十说道。
“难道你认为修士是一种荣誉吗？时间会改变一切的，往前走就明白了。”
李十心里疑惑，这就是自己的未来吗？如果修士是一种职业，算算时间，在他的时空，要开始步下坡路了。这不免让人有些伤心，尤其是多年以前，他下定决心要当一辈子的修士。
老修痛苦的低吟打断了李十的思虑，瞧着老修的神色更差，他扶着老修加快了脚步。
刚刚接近医院的感应门，具有独立意识的数字医生就在玻璃门上显现出来了。医生上下打量了老修和李十之后，没有先做出诊断，而是进行了换装，当着两人的面从白大褂换成了道袍，俨然从西医变成了道医。
通过感应门的震动，医生开始说话：“经过我准确率99.999%的视诊，已得出初步结论，您的腰老化严重，加上扭伤，必须进行手术，否则有90.000%的可能性会半身瘫痪。”话音未落，医生随着玻璃门平移让开通道，一张绘着太极图的圆布片自行飘了出来。
“请上担架吧！”“架吧！”玻璃门上两边各半个医生先后说道。
两边的声音竟然不同步，李十还有些惊讶。医生十分敏感，读懂了李十的情绪，解释道：“毕竟是公益医院，年久失修，右半边的门框有些松动，不会影响诊断。”
“也是，那这担架怎么用？太小了吧，就巴掌大。”
“莫急，这是太极担架，所谓其大无外。”医生说。
只见布片先贴在了老修的裆部，像是一块尿不湿，随后，布片开始不断延展变大，没一会就包裹住了老修整个身体。
“这会，病人的各项生理指标已经同步到手术室了。”医生说。
随着包裹完成，老修被缓缓平放在空中，由于腰上受力大大减轻，老修的神色也好了许多。李十想低头和她说说话，担架感应到两人距离有点远，就自动飘起来半个身位，给了一个舒服的谈话距离。
“我跟着你吧！”李十说道。
“好的，谢谢你了，孩子。”
孩子，这是李十出门多年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尽管这老家伙没少欺负捉弄自己，可如今她要被送进手术室了，心里还是有几分同情。
担架带着老修和李十往走进医院大楼。李十发现，这里只有一间连着一间的手术室，没有药房、没有科室。这时候，他想起来刚刚遇到的灵车司机，那个说自己曾经是个医生的司机。原来如此，这个年代的科技水平，确实不需要他们了。
李十左右仔细看了，每间手术室门上都标记着一个卦象，看来，这一层应该是64间。走廊里两个人一横一竖往前走着，到了一间手术室门前，担架自己停了下来。李十看了看门上，上乾下震，不满地说道：“天雷无妄，寓意不好，换一间吧！”
门上医生又跳了出来，说道：“这是随机分配的，请勿迷信。”
“不行，请换一间。”李十坚持道。
老修本来想阻止李十，见他态度强硬，也就没说话。医生沉默片刻后答应了。担架带着二人又来到另一间手术室门前，李十看了是上乾下巽，心想，老修这个年纪了，也不需要再求什么姻缘，就这间吧。但他没注意到，老修看着这卦象，反而脸上多了一丝伤感。
门开后，担架飘了进去，李十下意识要留在外面。门上医生又显示出来，说道：“家属可以陪同，刚刚经过的走廊已经对你们做了无感灭菌。”
李十应了一声，又看老修冲他点了头，就跟着担架走了进去。
手术室有一个休息区，沙发正对着的就是手术台，一个直径5米左右的球形透明舱室，悬浮在空中。
手术开始前，医生提出了一个要求：“家属请打开休息区抽屉，拿出指甲刀以及消毒酒精和棉棒等套件。”
李十很疑惑，以为是这里没有一个真人医生，要自己动手？自己可从来没有学过医，更别说要做手术。
“请给病人修剪指甲，清理指甲缝里的死皮，避免手术污染天水。”
不仅是李十，老修也尴尬，忙说道：“让担架扶我起来，我自己修。”
医生又说道：“有加重病情的风险，建议您慎重考虑。”
“不不不，我自己来，自己来。”老修说着，忍者疼痛要坐起来。
李十见状，马上扶住老修，说道：“别了，就是修个指甲，举手之劳而已。”
老修还是不愿意，依然挣扎着要起来。
“我们已经检测到你脚臭异常，但你现在是病人，请以健康为重。”医生说。
老修和李十都石化了，手术室里没有了一点声音。见状，医生也默默“退下”了。
最终李十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医生虽然不留面子，但道理是对的，来吧。”李十说完俯下身，一个一个指甲，认真地帮老修剪起来，老修也就不再抗拒。
确实很臭，老修的汗脚。但是，李十修到第三个指甲，就适应了这个味道，甚至感觉有一点好闻。此时的李十才注意到，眼前的老修，只是有一个苍老的面孔，她的身体，尤其是双脚，怎么看都是个妙龄少女的样子。如果没有见过老修的脸，他可能会动心。
上一次给别人剪指甲，已经过去好多年了，李十给陶珍儿剪的，也借机把两个人的手扣在了一起……李十的思绪飘的有点远。
修完了指甲，李十又帮老修清理了指甲缝，给脚趾再次做了消毒。
“好了，应该不影响手术了。”李十带着一丝成就感说道。
“谢谢……”老修的话还没说完，医生就跳了出来：“手术马上开始。”
担架拖着老修飘到手术舱正上方，随着担架展开，老修的“衣服”也被抽去了。随后担架调整了角度，对着舱室顶端倾斜一下，赤身裸体的老修像货物一样滑落了下去。
“咚”的一声，老修掉进了舱内，李十才看清，原来里面充满了某种透明液体，这应该就是医生提到的“天水”。很快老修就没有了神情和动作。李十下意识地以为是出了医疗事故，立马从一旁的休息区站了起来，着急往前靠。
医生解释道：“请勿担心，只是术前麻醉，手术一切正常。”
李十后退两步，继续坐下看着。手术舱内，老修的身体正逐渐被舱内的天水液体解剖，沿着经络，从皮肤、血管到器官、神经、骨骼，如同零件一样被一点一点拆开，越拆越细，每根汗毛都拆了下来。
李十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身体发麻、脑胀头昏，好像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所有权。这种解剖的精细程度远远超李十的认知，即便是被切开的毛细血管，也经过天水液体的作用维持着原本的输运功能，竟然没有一滴血被浪费掉。回过头李十想想自己修行时候做的内观，真的是望尘莫及。这时，李十心里对“羞士”的称呼，隐约有了一个答案。
大概一部电影的时长，以老修微弱跳动的心脏为中心，整个身体被拆解分散开来，一眼看过去像是爆炸后的定格一样浮在舱内，身体的每个零部件都清晰明了，但身体的每一个系统，每一条血管和神经，都在正常运行着，维系着生命运转。
又过了片刻，手术舱开始不定向的旋转起来，好几次老修的私密部位停留在了李十面前。虽然被拆解开了，并不会惹起什么欲望，但李十还是觉得这样的做法是对病人和自己的都不尊重。李十发出了一句质疑了：“为什么不手术？这样转来转去，像是在不留死角地展示病人身体。”
“正在利用微离心力扫描病人身体。”医生回应道：“检测是非常细致的，需要花一点时间，如果引起不适，我们可以将休息区隔离开来。”
“不用了，还是看着更安心。”
半个小时后，手术舱停了下来，老修倒立在舱内，医生发出声音：“扫描已完成，确认第6颈椎和第5腰椎受损严重，需要直接更换。”
“手术风险高吗？”李十问道。
“属于低风险手术。”
“费用呢？”
“我们是公益医院，手术是不收费的。”
“这个时代的的医疗福利还真不错。”
“但是更换的身体部件需要另外支付耗材费用，这个是我们给供应公司代收的，请您理解。”
“费用是多少？”
“500000.9999元。”
“多少？”李十喊道：“要五十多万？我才来到你们这里，5毛钱都没有！”
“请别误会，这是正常价格。”
李十盘算了一下，在外面拼车一个人收了5千，如果按照100倍换算的话，五十万的手术费也就相当于5千，确实不算太贵。
“对了，为什么有整有零？”
“这是我的劳务费。”医生大方解释道：“我需要挣钱才能维持生活。”
“是这样啊，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一个程序为什么有这种需求。”李十问道：“我没有带身份卡，怎么支付？”
“病人身份卡余额充足，可以直接使用。”
“不需要验证权限吗？再说那也不是我的钱。”
“根据过往支付记录，她在不久前为您支付了乘车费用，在当前的特殊情况下，本着生命至上的原则，我们已经向超过50%服务器发出担保申请，目前已经赋予你有临时支付权限。”
看着漂在手术舱里的一堆老修，李十也只能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