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妮妮娅...”
“维妮妮娅……”
“维妮...妮娅……”
不知是谁在何处反复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为何我会感觉如此陌生？
※※※
眼前是一片无尽的虚空，这里没有风，也没有生机与边界，没有呼吸，也没有时间和温度。
远处逐渐浮现出光亮，黑暗的迷雾迅速被驱散，这才让我看清自己所踏足的领域是怎样的面貌。
我伫立在一望无际的如同镜面一样光滑的无色水面上，每轻轻行进一步，足底就会微微泛漾阵阵涟漪，停下脚步，波澜也随即停止。
在这不知边界的空间中，朝上望去的地方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从那里迸发出无限的耀眼轨迹，朝着天际线的每一个角落延伸，有的如细丝般紧罗密布，有的如江河百川一般融会贯通，它们从我的头顶划过，如星辰一般璀璨夺目，绵延无尽。
头顶上方的光轨倒映在我的脚下，将水面照得通亮，向着我的身后延伸成为一条条洁白无瑕的道路，独自漫步于此，如行天河一般。
我朝着光芒万丈的方向望去，察觉到某个位置隐约存在一个人影，它浑身散发着光芒，无法辨别样貌，似乎也正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彼此相望。
在这广袤无垠的寂静世界中，内心的直觉更为可靠，于是我朝着那里迈开步伐，而它一动不动，静候我的到来。
当我来到它的面前，我们彼此相视，没有言语，只见它缓缓伸出手，我也伸手想要与它接触。
但它指向我们上方的巨大光芒，正当我踌躇茫然的时候，突然间，它逐渐化作零星的光粒消逝不见，巨大的光芒中释放出异常的亮光，吞没了整个空间。
等光线稍微变得柔和过后，我再度睁开双眼时，周围的环境已经换了一副景色。
一望无垠的荒漠。
四周尽是黄沙与碎石，没有任何突兀的颜色，显得单调且苍白。
远处肆虐着黑色的风暴，在那之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散发出的漆黑流体不断朝着上空涌动，整个场景的黑白在此间互相交替。
我朝着狂风形成的屏障前进，越是靠近风的阻力也越大，行进的路上渐渐变得举步维艰。
狂风不断地在我耳边发出冷漠的嘶吼，像是不停地警告我不要再向前迈进，但我的内心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渴望，毫无缘由，似乎是一种直觉，让我心生好奇，笃定地认为那里便有我想要追求的答案。
“请……请等一下！”
我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传递过来，于是将目光投向前方的来源，只见一个静止的发光人影伫立在那里，它的肢体和动作仿佛定格在了某个瞬间。
我感到有些诧异，没有理会它的言语，没有停下脚步，从它的身边走过时，它便随风沙迅速消散不见了。
“不要再前进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又出现了一个光影？只是和刚才遇到的在形态上有些不一样。
我依然没有理会它，任其消失在茫野之中。
随着我逐渐深入风暴的中心，一路上接连出现数个不同的光影，它们都述说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话语，却又无法相联系在一起，或许，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综无序的记忆所编排的留想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惩罚我们？”
“风暴就要来了！”
“你看，连这种被神明抛弃的地方，也会诞生如此美丽的景象，我相信，即使得不到眷顾，只要希望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能做到我们所做不到的事，即便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难道也是毫无意义的吗？”
“戴瓦拿夏，我们……最后都会消失吗？”
耳边残留着最后一个光影所留下的回响，直到我抵达光芒面前，巨大的黑流引入上空，在某处拐点扭曲变形，延伸到每一个方向，而光芒周围飞驰的疾风如同锋利的刀叶一般旋转不停，看起来危险肃杀至极。
我尝试着伸出一只手，缓缓探入其中，令人感到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光芒之中同样伸出一只巨大的手臂，它散发着纯白耀眼的光线，不断有细碎的光点从手臂上飞逸出去，在一瞬间化作黑流消逝不见，像是回应我一样，那只手臂同样想与我接触，就在我们彼此触碰到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随即迅速崩溃，气流猛烈无序地逃逸四散，迎面而来的狂风汹涌地向我袭来，带动着我的头发和衣摆肆意摇曳飞舞。
眼前的光芒变得愈发耀眼，迸裂成无数细小的光点从我的身边疾驰而去，我的视野迅速被这些汇聚而来的光线所覆盖，自身也被完全没入其中。
光的轨迹由急渐缓，它们在我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轻盈柔和，我安静地望着它们，望着它们简单而又梦幻的形体，仿佛受到了莫名由衷的感召，我想触碰它们，于是再一次伸出了手。
那是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安宁、熟悉、温暖，难以形容的纷织情感，从我的手指缝隙间如流水般细淌划过，我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默默感受着这种微妙的心情。
一阵悦耳空灵的歌声悄然入耳，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再度发生了变化。
遍布晶莹珠花的原野。
微风吹拂着白辉的花坪，掀起一阵阵跌宕起伏的浪漪，伴随着浅声柔曼的吟唱，不断叩击着我的心弦。
「失落的生命啊——失落的生命啊——」
「请跟着我一起……跟着我一起……」
我试图寻找歌声的来源，在前方目之所及的丘坡上，屹立着一棵高耸巨大的古树，浓厚的积云投射下金色的光辉，闪闪发光的枝叶随风飘扬，像是粼粼星光一样璀璨夺目。
从天空云层的间隙里照下一片片辉阳，如碎片般洒落在通往山坡的路径之上，闪烁变换着熠熠的光芒，似乎指引着我该向往何处。
「无助的灵魂啊——无助的灵魂啊——」
「请遵循辉光的指引……来此寻慰久盼的安宁。」
歌声逐渐在我眼前汇聚形成一条蜿蜒流转的星光轨迹，朝着古树的方向飘去，似乎指引着我前往那里。
每当我路过一片花苞地，繁花也随即迎光招展，莹莹烁烁闪亮着夺目的光辉，美丽且梦幻。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
「久眠于心中的夙愿。」
我缓缓来到古树的面前，金辉的光线透过银白的枝叶缝隙零零碎碎地照耀在我的身上，像是沐浴了一场心灵的洗礼，让我感觉此刻与它相融在了一起。
我轻轻抚摸着古朴坚硬的树干，上面遍布的嶙峋纹路逐渐泛起了微微的荧光，一些细小的粉末光点从上方的茂叶中播撒下来，慢慢地萦绕在我的身边漂浮掠动着，一种温暖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不要迷失……不要迷失……」
「诞生于微光的孩子。」
我将脸颊贴近树面，微微倾伏在它殷实的身躯上，与它一同拥抱彼此的感受，抛却时间的锢滞，进入漫长的冥想与思眠。
「请倾听我们的呼唤，请思考万物的真理。」
「时间会创造一切。」
「时间会改变一切。」
「时间会遗忘一切。」
「时间最终也会不复存在。」
「不要悲伤……不要害怕……」
「此刻我们就在这里，和你一起。」
「我们会记住你，你会记住我们。」
「永远永远。」
「永远……永远……」
心中的弦仿佛被拨动了一般，隐隐流露着一丝莫名的伤感，待我睁开眼来，周围已被幽深的迷雾环绕，古树也衰败凋零成为朽木，除此以外便无一物。
我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苍茫的迷雾中，没有光源和声音的指引，便也失去了方向。
周围的雾气变得越来越躁动不安，逐渐在我的身边肆意扭曲变换起来。
一团团不可名状的浊色雾气，幻化成磅礴的蜃景巨物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们高耸入天，却没有显现下方的形体，如同天边的云霭一样壮慑且遥不可及。
它们拥有着令人高叹的奇状样貌，却仿若雕塑一般停滞在那里一动不动，仅有棱角上不断缓缓浮动的气体让它们看起来不是那么平静。
我从它们庞大的身躯下缓缓走过，仰望着那令人惊叹的形体，就像要在顷刻间猛扑过来将我吞噬，它们展现的不同姿态令人敬畏且着迷，如同神明的造物一样高大且不可攀。
一些奇怪的幻景化作烟雾状貌出现在我的意识当中，伴随着各种不知所谓的絮语，反反复复，频繁牵动着我的神经。
“如果是神明创造了它们，那又是谁创造了你？”
“你不理解他们，你也不理解人类。”
“我从不相信什么命运，每个人都拥有选择的权利，你也是如此。”
“有时候就抬头看看天空，在那之上可是更为广阔的世界。”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我很抱歉……伊尔凡娜，请不要忘记我，请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
迷雾中浮现出一个个陌生的人影，随即又转瞬消散，不知是迷失囚困在无妄之地的飘伶灵魂，还是某处空间中被遗忘的残响。
“嗯～～嗯嗯～～”
一阵轻声的吟唱从迷雾中传来，空灵的乐声似乎是在指引着我去寻找它的来源。
穿过密实的浓雾，吟唱声也愈发接近，前方逐渐显现出一个孤伶的光之虚影。
当我来到虚影的面前，她也随即停止了哼唱，仿佛知晓了我已到来。
“终于，你来了。”
看着她无形的面庞，一种纠结、复杂、不解的情感萦绕在我的心中，对于面前这个虚影的身型、声音、甚至一切，都让我产生一种无法言喻的既视感。
“请接受我献予的启示。”
她朝我伸出手心，缭绕的白雾在她的手臂上飘逸流曳，微微透着洁净的光。
我伸出手掌与她接触，当我们的手互相贴合在一起时，周围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在我们身边奔流涌动，将她身体上的雾流吹得飞扬乱舞，分裂出无数的光线，圈绕在我们之间快速窜动着。
“这是，我们「无法逃避/必须接受」的命运。”
我呆怔地看着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念想，随即在本能的驱动下迅速松开了彼此相握的手。
光线在一瞬间变慢停滞，随后如泄洪般朝着我们的头顶疾涌汇聚，冲破云霄，一阵剧烈的震动声传来，耀眼万丈的光芒让我难以睁开眼睛。
等我再度睁眼时，徘徊在整个世界中的迷雾已经完全消散，我不禁抬起头望向天空，那幅壮丽斐然的景象令我的心灵震颤无比。
我看到了璀璨的星穹和宇宙。
如梦似幻的星云，无数琉璃般的光点，还有绚丽多彩的极光，组合成数条蜿蜒绵亘的河流，在浩瀚无垠的天幕中亮丽闪耀着无与伦比的光辉。
脚下的大地也化作星辰的模样，与遥远的星空交会相连，构建成一座美轮美奂的全景画廊。
“看来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她的身形变得晦暗，像是失去了活力般静止不动，不知为何，我竟然产生了些许怜悯。
“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和祂们也都不一样，从一开始，我们都知道。”
“所谓的现实，不过都是虚妄的梦，万物自始就不存在，一切也会没入终结。”
我缓缓俯下身子，伸手拥抱住她。
这猝不及防的举动似乎让她有些惊讶，但依然张开双臂接受了我。
“你一定能够抵达最初的谐理，完成至终的圆满。”
“我们会和你一起，我们将会帮助你。”
她的身体渐渐化作金辉的星尘萦绕着我，使我的身体散发着熠熠的微光，足底下的星芒也慢慢向我聚拢。
一时间，我的周围便被星光所环绕，我的身体变得十分轻盈，让我非常轻易地飘浮在空中，一枚异常明亮的光辉来到我的眼前。
“请不要忘记我们，请相信你的意志。”
光芒附着在我的身上，像是燃起了明亮的火焰，尾迹上的众多星芒将我衬托得越来越高，宛若一颗冉冉升起的恒星，冲向上空无形无尽的虚幕。
随着飞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前方的星辰不断朝着两边挤压规避，然后又被尾迹的光流吸引融合，就像有着极长拖尾的流星一样，在星空中划开一条闪耀的印迹。
无数的流星与我一同攀升，纷纷轰击在宇宙的帷幕上，化作一股股绚烂的光团，幽暗无明的星夜终于展露出了其背后真实的模样，穹顶如同蛛网一般被撕扯开，澈亮无比的纯净光芒随即映入我的眼帘，散发着斑斓夺目的眩光，仿佛一瞬间便能涤净所有的黑暗。
这股光芒是如此安宁祥和，当我来到它的面前时，星光也逐渐黯淡，此时此刻，我终于伸出手试图去触碰它。
就在我与光芒接触的一刹那间，我的脑海中涌现出无数鲜活的画面，随即顷刻之间变得一片空白，仿佛意识被剥离，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也就在这一刹那，眼前的光芒迅速坍缩，将周围的一切都吸收殆尽，整个世界一下子便陷入了黑暗。
仅留下一丝薄弱亮光的点在我的面前闪烁着，就在过了一会儿它便停止了闪烁，随后一阵剧烈的爆炸从中迸发，将我冲击了出去。
无数流光星屑朝着四面八方散落，我望着那一抹异常明亮且瑰丽至极的景色，就像是世界诞生原初的模样，划开了永恒寂寞的虚无。
坠落，我在不停地坠落，身后已化作无底的漆黑巨渊，一股无形且难以抗拒的力量在将我硬生生地拉入其中，而我却无法做出反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意识重新焕发的颤抖后，我在寂静与幽暗中醒来，同时身上正散发着微弱的洁光，在一片黑暗中显得格格不入。
借助自身这点光芒，我漫游在这片不明的空间中，直到头顶上有晃动的黯淡光线折射过来，让我渐渐认知到所处何处。
这是一个满是破碎痕迹的空间，上方以及周围都是硕大且棱角分明如镜子般的光滑碎片，它们都在缓慢旋转运动着。
在经过一块较大的镜面时，我驻足停下观察，令人诧异的是，镜面当中竟然没有反映出我的身影，仅有一团微弱的光模糊地印衬在上面。
当我将手掌触摸镜面时，手心上的光芒慢慢注入其中，向镜面四周扩散，镜子当中渐渐显现出新的景象。
那是一簇燃烧中的星焰，它被完完全全地封存在镜中的这一瞬间，散发出的流光溢彩看起来是多么栩栩如生，金辉的印迹铸造出它的身躯，向四周蔓延铺展开来，撒落无数转瞬即逝的微渺光点。
我差点为此而着迷，当我将手掌离开镜面后，这一美丽的图景也顷刻消失，重新恢复成冷冰冰的墙壁。
接下来，我尝试着去触摸不同的镜子，试图看到更多不同的事物，一路走来也正如我所想的那样，每个不同的镜面中都呈现出各异的景象。
一座高耸入云的雄伟山峰。
一处星辰如镜的幽静湖泊。
身着华服的人们操弄着盛大的仪式。
神情凝重的人们默诵着重复的祷文。
翻腾不息的浪涌漩涡。
若隐若现的迷雾蜃景。
还有，那突如其来、摄人心魄的巨大黑点，如同瞳孔一般，直死死地注视着我，仿佛顷刻间就会被它那无穷的引力吞噬进去。
这股令人恐惧不适的感觉使我不由地迅速脱开手掌，景象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整个空间陷入了久久的寂静中，连呼吸都无法作响。
一阵微弱的光亮在我的前方缓缓闪烁出现，似乎冥冥之中有股意志想要引导我前往那里。
那是一个奇特的无形光锥，它的形状不停变换着，表面流动着辉彩的光棱，像是一扇凭空出现在这里的门。
当我接近它仔细观察时，在那之中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她的身形随着光彩流动，如同沉眠其中的样子，神圣且安宁，而她的面容令我感到熟悉又诧异。
那是……谁？那是……我？
“敬奉之时已至，曦光复归初始。”
我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散发着辉光的虚影，她的身形与我几近相似，与其他的光之虚影不一样，她给我的感觉很亲切。
她缓缓来到我的面前，和我一同注视着照射在眼前的璀璨奇异的光。
“时间是无底的深渊，过去是不变的恒影，它已在此等待许久，因而为你显现。”
她转过身子望向我，缓缓说道：“一座未成的光锥，一套残缺的集合，往复破碎，循环归整，规序既定已成，你才会受引至此。”
我看着她那纯净无暇的脸庞，那被光芒湮没的双眼，没有一丝玷污、杂念、虚假和欲望，我的内心也不禁变得无比至诚，渴望得到解释与答案。
我凝望着她，她同样凝望着我。
“与我一起，献奉源躯，让它变为完整，让一切都不再终止。”
她缓缓向前，身体逐渐化成缕缕光点，融入晶体的辉光之中，并向我说道：“很快，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思想，所有的灵魂，我们和他们都会在一起，回归到初始之源中，超脱任何界限与存在。”
当她完全融入光芒之中时，我所处的空间开始发生变化，所有的镜子碎片迅速弥合在了一起，缝隙也被完全填补，眼前的一切不再具有规矩的形状，但变得更加完整了。
光芒之中与我仍然所处的空间相隔成两个不同的区域，一个是被黑暗笼罩的光明，一个是被光明包裹的黑暗，从双方的视角来看，对方都只有微不足道的显示面，而自身所处的地方却拥有无垠的空间。
我踱步走到光芒的面前，几乎与它相贴在一起，但仍抱有一丝困惑与犹豫，像是忘记了什么，却无法想起来，这时光芒之中那个「我」的倒影，慢慢睁开了双眼，同时发出对我的呼唤。
“现在，与我一起，回归始源，变为完整吧。”
我从她的眼瞳当中，看到了此时身处黑暗中的自己，看到了自己正在看着自己，以一种不断重复的观察方式，就像有人正在从这个空间的外侧看着此时的我一样，无限循环着每一个我的行为，而其中之一的我，彷徨无措。
“在这最后，请告诉我，一切的意义是什么？”我向着光芒中的那个「我」询问道。
“答案已在你心中。”「我」的表情毫无变化地说道。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眼泪不自觉地从脸上滑落下来，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我，看到滴落的泪滴纷纷化作晶莹闪烁的细碎金辉，如繁星焰火般渐渐消失在我的身边。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流泪？
是因为我不完整吗？
还是我就应当如此？
嘈乱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彻响，令我难以思考，难以抉择，眼前的光芒中充满着平和、温暖、幸福和安定的美好愿景，那里拥有所有的眷顾与祝福，终于我默默地闭上双眼，抛却一切想法，不再疲于执念，将身体逐渐融入光芒之中。
温暖且平和的感觉浸入我的意识，这就是变为完整的感觉么？
但是，好像遗忘了什么……
「妮娅——！」
就在我还未完全没入光芒时，脑海中突然出现的这声呼唤让我的意识产生悸动，我猛然睁开眼，在一片意识的海洋中恢复了自我，而周围的场景已被光锥的光芒所覆盖。
“你，不想变为完整吗？”光锥中浮现出许多光之虚影，她们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我都不会去怀疑其中的因果。
“完整？”我的意志变得坚定，“不，这并不是我想要的完整。”
空间开始产生了一点裂缝。
“我逐渐开始理解，沉泯于这份执念，在灵魂的最深处，以至于造就了一个虚妄的壁垒，让我变得如此破碎，如此残缺，如此不完整。”
裂缝中透漏出纯白的光线。
“也许，每一个抉择的瞬间都存在着另一种可能的轨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会产生不同的现象，这些记忆的意义，无论完整还是或缺，无论未来还是过去，无论构想还是现实，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诞生与结束的刹那中给予诠释。”
身上的光芒变得愈发强烈。
“此刻纯粹唯一的我，才是真正的完整，现在，是时候唤醒自己真实的灵魂了。”
光锥上也开始出现了裂痕。
“抱歉……那里不再是我要追寻的终点，也没有我想要的答案。”
剥离的碎片逐渐湮灭消失。
她们不再言语，沉默便是最后的回应。
脑海中呼唤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从四面八方的各个角落中传递过来。
「妮娅——！妮娅——！维妮妮娅——！」
是的，我已回想起来，这是我的名字，我再也不会忘记了。
光锥很快崩碎成齑粉消散殆尽，我缓缓抬起头，仰望着眼前慢慢消融瓦解的天幕，耀眼的光芒照射在整个世界。
“我已沉沦虚迤太久，该让这场梦结束了。”
……
……
一片淡白色的花瓣乘着清早的轻风悠然地飘到我的脸颊上，捎来满满芬馥的气息，让我闻到了现实世界的味道。
我微微睁开朦胧的双眼，一切都开始变得愈发清晰，湛蓝的天空，飘落的树叶，虫啼鸟鸣，流水舒音，所有美妙的感受纷拥而至，仿佛特地为我的初醒而演奏着欢迎的乐章。
“西西亚，原来你早就醒了吗？”
我倚靠在西西亚丰茂洁白的羽翼上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它很听话，没有因为乱动而惊醒我，听到我的问候随即鸣叫了两声以示回应。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长很长……可惜我已经不记得是个怎样的梦了。”
我轻轻拈起沾在脸颊上的花瓣，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托住它，并站起身子高高举起，送入温风的怀抱。
“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不需要知道它的终点会在哪里，至少曾经，以及现在，它存在过。”
花瓣乘着连绵的清风，飘向遥远天空的彼端，慢慢地消失在浩瀚无垠的蔚蓝之中，不再被约束，获得了属于它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