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城一中是所建立在城市基盘上的中学。
在城市理念提出的最初,就有人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既然打着建造居民生活质量标杆城市的口号,就不能忽略教育问题这项重中之重。
蓝星近代的校园,教学质量或许难以一言概述、各有千秋,但教学环境这点还是一目了然的,水平参差不齐的学习环境影响着学子们来到学校后的第一印象。
对于岚城来讲,在这个问题上他们要打造出一个标杆,至少不能拖了城市的后腿才行。
为了避免在后续发展中因为教育端口的滞后影响城市综合生产总值,岚城的建造者们通过发展的眼光,努力看穿了未来唾手可及的繁荣上隐藏的迷雾,推行了以高聚合大陆架结构衍生出的城市建设基盘。
牢固而宽广的城市基盘,十数米至百米各不相同,悬浮于城市正上空,根据基盘上承载的业态,铺设小型生态仓系统,一方面使之脱离于地面密集嘈杂的生活环境,又提升了城市维度,这一模式让即使建造在平原地区的城市,也能充分利用区域资源,拥有依据业态的梯形管理。
学院区域作为促使理念成型的关键,自然占据着不可或缺的位置,岚城二十四所中学和五所大学,全部新建于城市基盘之上,旧校也在十年间陆陆续续完成搬迁,每个基盘都有浮空加速管道连接通勤区域,交通便利,学校平均高度甚至超出了岚城的商贸大厦。
七层高的岚城一中自然不遑多让,除顶层是教务办公区域外,剩下六层以年级高低从上往下各两层配给。
以贺天如今高二的年纪,他的班级被分配到了这所现代化风格高中的第四层。
蓝星很多近代学者都有这么一种观念:居住在大城市里的普通居民,一辈子能有机会看到地平线的太阳都算一种奢侈,基于这种论调,岚城当之无愧是新兴生态城市,因为在岚城,通过有序规划整理,或许地面城区的部分区域,采光仍然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但是只要正常上学,就一定能享受到这种奢侈。
贺天在座位上侧头,靠窗倒数第二桌的位置给他提供了良好开阔的视野。
地平线上的太阳染红了半边天的云朵,为他送上早就知晓的天气预报。时间来到了下课,他充满青春活力的同学们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嘈杂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学校外透明的的生态仓穹顶已经能看到不少开着悬浮车过来接孩子的父母,但介于穹顶的音波扩散系统,城市里的声音并不能影响到校内的僻静。
今天正好是周五,寄宿生也是可以选择离校的。
其实贺天觉得这种设计还存在缺陷,穹顶确实好用,能够让基底业态不受自然环境影响,随时保持在合适的指标内,但对于学生来说,风不吹雨不淋的学习生涯总归是少了一些情调。
他并未觉得心烦意乱,反而在这种环境中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杵着下巴看向窗外。
操场上居然有几个学生跑步,他猜测可能是一中未来有志向进入联邦星勘队的,还有个男孩沐浴在夕阳中练习跳高,从时间上看上节课就是体育课,算上自由活动时间在内,这男孩可能已经练了很久。
他躺在气垫上仰望着天空,额头的汗水和紊乱的呼吸都体现出了他的疲惫。
凭借贺天如今过人的视力,他还在操场边缘的围墙拐角处发现了一名女孩,看校服和男孩是一届,此时正捏着小拳头小心翼翼、又目不转睛地看着操场里那名仰躺着的男孩。
男孩休息了连一分钟都没有,就重整旗鼓再次挑战,仿佛有什么在催促着他前进,不能停歇,女孩看到这一幕,脸上带着失落地转过头,离开的脚步刚迈出一步,贺天甚至感受到她心里的不甘,然后就这么停住身形,转过身飞奔向操场里的男孩。
“太青春了。”
夕阳、奋斗、决心、感情,还有男孩看到女孩跑到身边的手足无措,让贺天有一种世界都聚焦在此刻的错觉。
他不再关注别人的私事,转移视线,将注意力落在还没收拾好的课业上,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人走到他身边了,不过考虑到两人最近在班里交流渐多,贺天也乐得和他聊上几句。
“天哥!今天放假不早走吗,平常都很忙碌来着。”
是于晨明,阳光开朗的大男孩抓了抓头上乌黑地碎发,看向贺天的眼神里带着疑惑和期待。
“今天……特殊情况吧,我打算在学校里转转。”
说着话,贺天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今天食堂有饭吧?虽然多数学生下课就回家了,但正经工作日,一中我记得是会安排晚饭的。”
于晨明闻言瞪大了眼,贺少爷居然要吃平民食堂?真是太阳往东边落下了。
“天哥?你确定?要吃食堂?”
“怎么,学校规定我不能吃?”
“不不不!”
于晨明连忙摆手,“我就是有点惊讶,那不如这回我来做东,请天哥品品一中享负盛名的食堂学生餐!”
“麻烦你了。”
习惯性地拍着于晨明肩膀,他才意识到人家不是自己下属,但看小于同学完全不在意的神态,心思怕是早就飘到食堂去了。
他拿着个笔记本,于晨明则背着个小书包,两人并肩走出教室前往电梯间。
“实不相瞒啊天哥,我平常是有俩伴的,算是我的青梅竹马,还在学校申请了个小社团,散学后不光一起吃饭,周五的社团活动我们也一起参加。”
“但他俩最近闹别扭,气氛尴尬的很,结果整得我成孤家寡人了,没天哥陪我的话,这饭吃的都没味。”
贺天忽然发现这小子或许学习一般,溜须拍马这一块还是颇有天赋的。
但是他并不讨厌,接触的人多了,在他心里面这种朴实无华的交流可比陪郑午那种谜语人舒服多了。
“晨明,嗯、叫你晨明可以吧?”
“客气啥天哥,叫我小明就行。”
贺天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小明这种既龙套又充满存在感的名字叫出来总让他浑身不自在。
“算了,还是叫晨明吧。”
“你们仨都是外地的吗?”
“是呗,小学初中我们都在隔壁栀县上的,靠着我们仨人都是联邦军人后裔,学习努努力就获得了岚城一中的录取。”
嘴上说的轻巧,贺天是知情的,岚城一中这种在近年来完成扩建、师资和生源都相当优秀的学校,哪怕有着联邦军人的补正,想进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三个大可小小的骄傲一下。
脚步不停,他们从电梯口走到一楼大厅,在走出学校的一瞬间视野豁然开朗,迎面耸立在正门的是一面联邦旗帜,而旁边的两侧有着各种店面,服务于住宿学生的校内生活,平常可能人不多,但在周五的放学的这时,男女学生密集度很高,有说有笑地拿着行李,看得出对休息日生活充满了期待,放眼远望,越过旗帜的正前方校门旁边,城际空轨站台上还停留着不少等车的学生。
每半小时一趟的空轨列车,是连接城市与各基底的公共交通工具,市民凭终端即可申请乘坐这种悬浮于天空的线路。
但贺天和于晨明此行的目的地不在校外,他俩从学校主楼侧面延林荫路走向后楼的食堂。
在城市基底上铺设的高质量土壤培育下,两边的行道树中,杨柳和花草繁盛茂密,仲夏的夕阳透过枝杈间健康的绿叶,在空气循环系统生成的自然风吹拂中,随摇曳的树影婆娑,留下迷乱人眼的光晕。
“社团叫啥名字,主要玩点什么?”
贺天提起了一点兴趣。
“其实没啥,叫文学部”,明明是于晨明提起的话头,他现在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到现在也就我们仨人,一中本身走读生就多,社团活动时间大多人都走了,平常就我们聊天看小说,偶尔玩玩游戏什么的。”
“玩游戏也算?”
“体验创作者的文学素养嘛,算,当然算。”
唯独这个问题小明言之确凿,寸步不让。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入了辅楼食堂。
明亮的灯光和琳琅满目的菜单宣传牌布满了整个空间,让贺天有一种走进了商业饮食街的感觉。
“天哥,周五我首推的猪脚鲍汁捞饭,食堂做的稍微有点腻,但是配上它的星辰漫步气泡水,绝配。”
前面的饭他还能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可后面这似乎是解腻的饮料,给贺天带来了比在玉響咖啡馆喝果汁还强的迷惑感。
实际吃起来居然还真的不错,捞饭量不是很大,但热量足矣,算上赠送的配菜,健康的同时,米饭软糯可口,捞汁水色泽饱满也没有于晨明说的那么腻,鲜香入味,学生价位的性价比非常高。
星辰漫步气泡水目测是两种饮料的分层调和,充入二氧化碳气泡后渐变色就像渐入夜色的星空一样。
实际上就是带着气泡的果汁。
面对贺天的认可于晨明获得了不小的成就感,直说这顿饭比请俩朋友还值,那俩人不知道吃了自己多少顿饭,现在一闹别扭全成了贷款甲方,脸一耷拉,说申请破产清算。
于晨明义正言辞,颇有种恨其不争的气势,坚决否定自己这是见了新欢忘了旧爱、背后插朋友两刀。
“怎么就会突然闹别扭呢?”
问出这个问题后,贺天发现他变得有点消沉。
于晨明自顾自往嘴里送了口米饭,嚼了得有半分钟,贺天也不着急,等人家整理一下思绪,才听到解释落入耳中。
“我两位青梅竹马一个叫景逸,另一个女孩叫唐可绘。”
“他俩从小感情不错,我其实能看得出来俩人互相抱有好感。”
喝着果汁的贺天隐蔽地瞄了于晨明一眼。
——男孩拿着筷子似是心不在焉,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但嘴上还在说话。
“本来顺顺利利,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俩毕业在岚城上大学就结婚了,但今年前几天发生了个事……”
“景逸的父亲是联邦现役军官,他是有意申请本次星勘队的,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的梦想,有时候三家人一起吃饭也会提两句。”
“但事与愿违,体检中发现他双腿在年轻时受伤留下了隐疾,虽然不影响日常活动,但星勘队对于身体素质的要求太高,驾驶机甲本身就是个体力活,景父又早就过了基因调整的适龄,最后只能在悲伤中放弃。”
“景逸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继承老爸的梦想,努力考上天擎城航空航天大学,并申请联觉模组,可绘在这件事上与他产生了分歧。”
“航空航天大学不光要求学业,对体质也有严格要求,先不说能不能考上,景逸首先在付出的过程中就必然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她不排斥努力付出,但如果目标是危险度极高的星勘队,多少心里会有……芥蒂。”
食堂圆椅上的贺天浇了一口汤汁到米饭里,说道:“是觉得几人相处的时间短了,天擎城又不是想去就能去,星勘队还危机重重,连回蓝星的机会都少,对吧?”
“天哥总结的很正确。”
“没去开导一下他们?”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心里拧着疙瘩,而且……”
他低着头,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眼,筷子也停在了手里。
星辰漫步气泡水喝到过半,透明的塑料瓶里已经只剩幽深的夜空了,偶尔有小气泡摇摆着上浮,至水面上炸开,消融于空气。
贺天把它撂在了桌子上。
“晨明,你口上调侃着景逸,心里还是把他当朋友的,不然不会纠结这么久,跟我说话都不聊游戏,就不停地往上绕。”
“确实……天哥——”
“那唐可绘呢”,他打断了于晨明的话,继续道,“她你怎么看?”
“我……”
看着头低得更深,快要扎进米饭里的男孩,贺天发出了并不轻蔑的笑。
“呵,你小子,心里也拧着疙瘩,还有点鸠占鹊巢的庆幸。”
“不是的天哥,我……”
于晨明抬头,却看到贺天的眼里只有平静,甚至还有些欣赏,不自然的就停下了狡辩,他犹豫着,孤独着,庆幸着,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但坐在贺天对面好像又获得了勇气。
“确……实。”
肩膀被人拍了下,原来是贺天站起身拿着没喝完的饮料走过来,说道:
“先别吃了,跟我来。”
然后他对着后厨阿姨喊道,“阿姨,饭菜留一下保温,一会儿回来!”
“嗯……去哪,天哥?”
“操场,见见你那一根筋的兄弟和福气不浅的青梅。”
“啊?”
离辅楼也就几百米的距离,不多时他们二人就站在了夕阳笼罩下的操场边上。
他二话不说拉着于晨明走了进去。
贺天伸手一指,不远处主席台边有男孩一跃而起,跨过栏杆栽倒在气垫上,旁边台阶上坐着个侧单马尾的少女,把头撑在双臂抱着的膝盖上,带着惆怅的眼神看着男孩仰躺着汗水淋漓,大口喘着粗气。
“逸哥,可绘?你们……没回家吗?”
只剩几步远的距离,于晨明的惊讶声并不大,但足够吸引两人的目光了。
“和好了?”
他知道两人今天八成是不去活动室了,可在饭点还一起聚在操场这种情况也是超出预料。
“明哥,其实……不算和好,只是聊过后没那么针锋相对了吧。”
女孩在看台上回答,她按着裙底起身,走下两阶楼梯来到气垫旁边,扶起了景逸,男孩伸胳膊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
“呼——抱歉晨明,体力跟不上没太注意,这位是?”
“哦,这位是之前和你们说的那位朋友,跟我同班的贺天。”
在景逸和唐可绘诧异的目光中,贺天习惯性地伸出手,这才想起来学生里根本没这么打招呼的,不过两人还是抱着新奇的体验和贺天做过一礼,没残忍把他晾在一边。
“嗐,怪我,肢体记忆了。”
他自嘲的一笑而过,率先一屁股坐在了气垫上,把景逸震的往上一跳。
“你俩也坐,刚听晨明说起你俩了,想起散学时从主楼看到过有人在操场上锻炼,就过来认认。”
景逸和唐可绘下意识看向主楼,四楼的窗户几乎是目不可及的像素点,就算是现代科技经过基因优化,有这种视力的人恐怕也不多。
而于晨明知道,他从未描述过两人的外貌,贺天肯定是有自己的信息判断,否则不会笃定操场上的两人就是他的朋友。
其实贺天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像,过来看看又没损失。
“虽然让我一个外人说道有失礼节,但是吧,你们也不用考虑太多,就当我是个广告板,给你们播报就完事了。”
几人倒是没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不如说贺天这个人往这里一坐,就有种引领话题的气质,还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恍惚间已经成为了主家。
“景逸、唐可绘。是吧?”
两人配合地点头,“有什么要说的吗?”
提问略显僵硬,但贺天并不在意,看着盘腿坐在气垫的景逸,和侧靠在气垫边的唐可绘,心平气和的说道:
“你俩就是单纯的陷入了信息茧房,很多矛盾是可以避免的,我慢慢说,你们慢慢听,让我这个新朋友发发牢骚。”
他清清嗓子。
“年龄增长,人跟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不可能随时都陪在身边,但是相处的时间短了不见得关系就会变差,想让儿时的好友永远陪在身边两小无猜,那纯粹是庸人自扰。”
这话不怎么中听,但他要说的也只有这一句实在话了。
“不爱听吧,没事,让外人说这话也是一种幸运。”
“我下面说的才是重点,天擎城确实不是随便能去的,但星勘队预备役的实习地在月球。”
“如果上了航空航天大学,那期间将有八成以上时间都在月球基地。”
“唐可绘,你的志愿是什么?”
女孩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生物……医药方向?”
“啪!”贺天打了个响指,继续道,“包含生物医药在内的多个领域,在外太空都有学习基地,你们抽空可以关注一下,到时候申请驻太空学习名额即可,现在愿意参与的人员有限,近几年都将成为蓝星人才输出的终点端口。”
“至于毕业之后就更简单了,现在有一项新政策——亲友通过审核后可限二人内,常驻资源星作为星勘队后勤,享受同等待遇标准。你们在蓝星见面费劲,在我看来宇宙见面可方便得很。”
几人眼睛越听越亮,这些很多都是他们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信息,凭借高中生的视野范围,这种可能性不会被纳入思考的范畴,所以就像贺天说的,很多矛盾都是有疏解渠道的。
“星勘队危险高就纯属无稽之谈的造谣了。”
贺天眉头微皱,这点他之前确实有所忽略,在人口资源紧缺的星际时代,一旦开拓被打上高风险低收益的标签,那这种舆论将会严重制约文明的发展速度,更别提他跨出星系、星域寻找诺亚的愿景了。
“星勘队的主要目标是能源星,目前在已知宙域中都没有发现其他智慧生命的存在,在单兵机甲和星舰发展如此完善的今天,哪有什么风险,只不过是入门门槛太高,被投机者和吃不到红利的资本妖魔化了而已。”
“你们换位思考一下,要是风险真的这么高,景逸你母亲会放心让你爹去吗?多和家里交流也是个办法。”
“——竟然是这样……我们争论了半天的东西原来都是庸人自扰吗?”
虽然有些懊悔,但几人在理清了关系之后,好像更有干劲了。
“事实就是这样,至于晨明你嘛……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大男人一个,就该行阳关大路,歪歪道子不是你该考虑的,我替你决定了,要恨就来打我一拳,不过我不保证不会还手。”
贺天咕噜咕噜,在于晨明向自己求饶的目光中,喝光了手里剩的饮料,另外两人则对于晨明投去了疑惑。
“哪敢啊天哥!您说得对,但容我再想想哈。”
“怎么了明哥?在说什么?”
“没事!好得很!”于晨明汗流浃背,他推着唐可绘往前两步,迫切的想要转移话题。
“可绘快谢谢天哥,贺少爷一出马就是茅塞顿开。”
感谢声中贺天摆手,示意几人客气了,哈哈一笑后起身站到了操场草坪上。
“别折腾了,劳逸结合。”
拿空瓶指指辅楼食堂,他缓步走着离开。
“跟晨明吃饭去吧,哦对了,别忘了暑假找我,全息舱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必须的天哥!天哥那份饭……”
“——请你加餐了。”
于晨明面容纠结,并未露出喜悦,因为钱本来就是自己出的。
沐浴在夕阳和微风中,贺天手臂一挥,喝完的饮料瓶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旋转着落入垃圾桶中。
人迹渐稀,他抬头,几辆浮空车从校内驶出,应该是有校领导离校。
他嘴角挂着微笑,显然是心情不错,因为这里有青春活力,有知识,有巧合,有遗憾,有欢声笑语也有平淡日常,够了吗?至少他是很满意的。
靠着操场边的行道树,驻足于这夕阳西下的夜色中,他缓缓闭上眼,独自一人向空气中的虚无问道:
【如何?】
“很美。”
贺天睁开双眸,西北边境线桦丰镇上空漫天黄沙、和山丘下目之所及已经修缮完毕的桦丰镇闯入眼帘。
他盘腿坐在萧瑟的黄风中,另一个世界的幻影与现实重叠,迟迟未从眼中褪色。
“但其实你大可不必。”
【不,很有必要,或许从郑午交给我《大衍天元诀》的那天我就在期待着了,这是你应该看到的、亲眼看到的。】
为什么要活在当下,挣扎去着斗争,是因为他知道未来会有更好的可能,有一片沃土,养育新生的芽,一切的付出尽头,不是一无所有的荒漠。
所以他会沉默地前往一个又一个战场。
“贺总兵,中都传令,五名筑基修士已出发前往开平城流云渡,我们也该出发了,拟定汇合后伪装行商,从朝焰国东南入境。”
贺天颔首,握着周鹭的手站起身来。
“收队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