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第一次来到2008年的鹏城,但江湖经验并不缺乏的陈忆淼知道像他这样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无为青年在市区的人才市场是找不到工作的。镇上的各种劳动力市场也都充斥着吃人不吐骨头的黑中介。另外说一下,在鹏城,所有的中介都被统称为黑中介。
最靠谱的求职方式,就是直接跑到工业区的厂门口去看。各家工厂需要招聘什么样的职位、招男招女、招老招少,都清清楚楚地贴在那里。如果看中了,就自己跑去跟门卫说来找工作,随后会有人带着去见人事面试。面试通过的话,第二天就可以直接上岗工作,不存在黑中介赚差价的问题。
陈忆淼好歹还有些前世学到的技术和经验,口才也还不错,自然不想去流水线上搬砖。但人事一看到他那张白净水嫩的脸,就觉得这小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工作经验丰富纯粹是在扯淡。工厂的面试节奏很快,人事觉得不靠谱就会立刻赶人走,根本不会给人留出震惊打脸的机会。
所以往往同一批人进去,一起填了简历表——工厂里面不用你自带的简历,他们有制式的表格。然后面试完了之后,别人都留下了,陈忆淼被请了出去。
陈忆淼慢慢的有点惊恐了——难道真要我上流水线?我这是被牢牢钉在重生界的耻辱柱上了啊!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路边怀疑人生的陈忆淼听到有个销售员对他打了个招呼:“这位……靓仔,请问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报警?我刚走在路上打电话,旁边跑来个摩托车直接把我手机从手上抢走然后跑了……”
之所以知道他是个销售而不是什么别的奇奇怪怪的人,完全因为他身上一身正儿八经的西装,甚至还扎着领带。看上去西装品质还不错,应该是个大公司的员工。在鹏城这地方,光天化日之下穿着西装的不是销售还能是什么人?总不至于是有人跑到工业区找小姐姐相亲吧?
帮销售大叔打了报警电话之后,陈忆淼跟他攀谈了起来:“虽说这话不该说,但是一万块以下的东西,找回来的希望应该不大了。”
销售大叔点点头:“即便如此,被抢了东西却连警都不报一下,心里会更不舒服。”
“你以前应该很少来关外吧?在关外,不要在路边边走路边打电话,也不要用笔记本电脑,头上身上不要戴什么贵重的首饰,更不要走夜路。”陈忆淼为销售大叔进行了一下简单的科普。
“谢谢了,我今天算是领教了。”大叔郑重地点了点头。
警察叔叔的响应速度非常快,没过几分钟,一辆警车就疾驰而来,直接停在路边。警察给销售大叔做了笔录,并告诉他如果有消息会主动联系。警察走后,陈忆淼向客客气气的销售大叔道别,转身准备继续找工作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是卖什么的?”
大叔愣了 2秒,礼貌地回答:“我叫梁晓凌,是西诺公司粤东区的市场部经理,我们公司主要销售西诺数码印刷机。”这个时候他们才正式开始自我介绍。
“这不是巧了么!我叫陈忆淼,是……嗯……是……是个有缘人。”陈忆淼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的社会身份。
“你也是我们公司的吗?”虽然感觉对方过于年轻,但从上下文判断,应该是跟西诺有关系的吧?
上一世陈忆淼还是回去参加了高考,并最终被一所二本工科院校录取。毕业后曾经进入西诺公司做过售后工程师,实际上就是给客户做售后维修机器的,所以对西诺的各种机型都比较熟悉。
然而,这一世的陈忆淼还未满 18岁,高中还未毕业,没有本科毕业证和学位证,基本上完全没有进入西诺公司的可能。但冥冥之中,陈忆淼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既然自己弄不清楚,不如索性说出来,看看对方能否主动提供一些线索。
于是,陈忆淼向梁晓凌解释道:“我不是西诺公司的员工,但我以前在印刷店工作过,那个店使用的都是你们的机器,所以我对西诺 2060、西诺 8000和西诺 iGEN都很熟悉。我现在正在找工作,您能否帮我提供一些线索呢?比如哪家待遇不错的公司需要招人之类的?”
梁晓凌将信将疑地说:“那确实挺巧的,我们公司最近正好销售了一台 iGEN,那家公司也想招一个机长和几个机长助理。这种机型很少,所以机长非常难招。而且他们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制作密码卡,以前从未接触过类似的机器,即使在公司内部找几个人从头开始培训也做不到。我今天来这里,也是为了对这家公司进行回访。”
“你看,这不是巧了吗?这家公司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制的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iGEN了。”陈忆淼感觉稳了,接下来只需要考虑向那家工厂索要多少工资了。
“不过,整个华南区都还只有几台iGEN,还都是这一两年才装机的,不知道你以前是在哪里熟悉这种机型的呢?”梁晓凌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呃……我以前在沪上那边工作,也是在那里学习的。不如我们好好聊聊这台机器,你就会知道我不是在胡说八道了。”
正好梁晓凌要去那家公司做回访,陈忆淼就跟着他一起过去了。在路上,两人详细地讨论了这台机器的各种参数、优缺点,甚至还谈到了一些常见故障和解决方法。这番交流彻底打消了梁晓凌的顾虑。
由于是跟梁晓凌一起来的,所以这次陈忆淼没有经历那些糟心的面试环节,而是直接跟公司的郑老板见面了。梁晓凌不愧是做市场部经理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就对郑老板说因为考虑到贵公司对igen机长的迫切需求,所以专门托人从沪上那边挖了一个技术非常精湛的机长过来。你别看他年纪轻,其实他是全国最早接触这个机型的从业人员。
因为是供应商那边从沪上专程挖过来的人,而且经过上机试用,发现对igen机确实是手拿把掐,所以就直接进入了谈待遇的环节。
陈忆淼厚着脸皮报了月薪8000包吃住的价格,这个月薪其实相对职位来说已经可以说非常高了,毕竟5年后的西诺维修工程师刚进公司头2年也拿不到这个月薪。但郑老板不知道啊,她只知道这台机器800多万,招了大半个月一个来应聘的人都没有。另外她的锚定点是公司里负责另一台六开四色胶印机的机长,那台机器才300多万,机长的月薪也差不多是这么高。
所以郑老板假装犹豫了几秒就同意了这个报价,然后双方把聘用合同搞定了。
签完合同后,郑老板让人事主管李博仁带陈忆淼参观了一下厂区。这个厂区规模不大,占地约 5000平米,有 2栋 4层楼高的厂房,1栋办公楼,1栋宿舍楼。宿舍楼的 1楼一边是食堂,另一边是专门为西诺 igen机设置的车间。2-3楼是女宿舍,4楼是男宿舍,每层有十几个房间。淡季时每个宿舍住 5-6人,旺季时则住十几个人。5-6楼是管理人员的宿舍,住着厂长、各车间主任以及部分住在厂里的办公室管理人员。
分给陈忆淼的房间是一个 20多平方的单人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另外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和一个阳台。隔壁的 2个房间,左边住着厂里另一台大机器机长的一家人,右边住着一车间主任的一家人。
陈忆淼询问李博仁自己具体归谁管理,上下班时间是几点。李博仁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笑着回答:“你既不归一车间管理,也不归二车间管理。我刚才去问了生产部长,他也不知道你具体负责什么工作,也不知道你归谁管理。而且了,老板给你入职的是技术部,技术部又没有主管,老板又没有什么交代,所以你现在暂时归老板直接管理吧。不过老板平时不在这里办公,你就自己管理自己,大家上班你就上班,大家下班你就下班,有事情做的时候能找到你就行。”
陈忆淼心想,天啦这么好的吗?没事做还没人管,这工资我拿得都有一点点不安了。
由于第二天才正式开始上班,陈忆淼先回到了姑父家的餐馆,搬运行李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