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潘管家对他的态度，刘安旭以个人之名送剑，还是刘易之暗中去联络云字一脉，都是通过老秦。
若是细看老秦，明面上只是一个老仆，背地里却受人之托去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地位看似低微，但府上从未有人真正轻视他，甚至都离不开他。
他游走于各个势力之间，在刘府的地位更像是灰色产业的从事者。
而且据客尽凡了解，老秦在刘府工作的时间足够长，所积蓄下来的底蕴也肯定比常人要深厚得多。
像这种局外因素，或许能成为破局的关键。
回到当下。
老秦听到客尽凡所言，眉头微微一挑：“我？”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老秦想了想，手提灯笼，换了个方向，边走边说道：“走吧，我这倒是有个清净地方。”
两人拐过几条窄道，来到一处比刘易之的偏院还要荒凉的小院。
院中只有一座石桌，和两个石凳，桌上摆着一个空荡的棋盘。
老秦将手中灯笼用竹竿一撑，火光映在了棋盘上。
“说吧，你想见我做什么？”
“刚刚我和徐正初谈成了一笔合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是想要开花结果，在烂泥地里可是长不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也想和老奴我谈一笔合作？”
“徐正初说到底还是没有真正重视或者说相信易字一脉，所以他给出的资源也是可想而知，而要想在下一次的剑奴比试里有所成绩，让徐正初看到合作的价值，我就需要更多的资源。”
“客尽凡，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知道，刘府的一个寻常老仆。”
老秦听完，会心一笑，不过并未松口：“你的秘密只够见到我，想要我帮你，你需要给我另外的酬劳，你能给得出吗？”
客尽凡不急不忙，向老秦讨要了一份传功玉简，将其轻靠在额头处，列列记载着《真元洪诀》的金文被录入后，推向了老秦。
“这是？”
“明灵传承的线索之一。”
“明灵传承？你们……真的有把握寻到？”
“没有什么事情有十足的把握，不过若是我们能突破剑气试炼，至少也比无头苍蝇漫山乱逛要强得多。”
至于为什么刚刚他并没有将《真元洪诀》给徐正初看，还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同。
客尽凡是站在易字一脉的角度与云字一脉谈合作，其中至少还有一定的信任基础可言，在这种时候只要能谈成合作，那其他多做的一切都可能会画蛇添足，自乱阵脚。
但与老秦的合作不同，客尽凡站在自己个人利益的角度出发，那至少也要抛出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才能将合作引出。
老秦从玉简中抽离出神识，看向客尽凡，说道：“你们就算是真的找到明灵传承，好像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明灵传承要是真被谁发现了，里面的东西肯定是要被收回家族高层的，就算补偿下来了一些东西，好像也确实轮不到你我。不过刘家高层的青睐和偏重，势必会让那个支脉在官场上风生水起，到时候势必会使一场权势的洗牌。
“毕竟我也不知道老秦你到底想要什么，但如果我们成功了，在那场洗牌的乱局之中，或许有你想要谋得的东西。”
“你和徐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道理总是相通的，不过没有实力的支撑，一切都是空谈罢了。”
“你想要什么？”
“最大限度地提高我的修炼速度的功法，和强力的神通。”
老秦想了想，手中多出一小一大两份黑光玉简，递给客尽凡。
《大猿手》，人阶力道神通。
《磐魔剑体功》，人阶剑道功法，共分四层。
这功法之所以带了一个“魔”字，正是因为修炼它会消耗寿元。
仅仅是初入第一层便要消耗十年，再往后，十五年，二十年，二十五年。
不过同时带来的是极其高的修炼速度，而且当修炼者突破到第三层时，身体还会开始炼为剑体。
老秦看着客尽凡翻阅着功法，在一旁补充道：“此乃前人想要效仿剑心凝练之法所创造的功法，本来是要另辟捷径，但只可惜副作用太大了。所以便被放弃了，不过它的修炼速度确实符合你的要求。
“凡事都是有代价的，要速度，还是要明天，选择在你的手中。”
客尽凡手握玉简，听到老秦所言，心神飘散，他戴着那个恶鬼面具，没有人能分得清他有没有闭上双眼。
他的思绪舒展出了手脚，变成了一颗心，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一层黑暗之中，肆意又恐惧地飘荡。
突然，他没来由地问向老秦：“老秦，你知道人死后会怎么样吗？”
“人死后，当然就是灵散了。”
“那灵散了之后呢？”
老秦沉思片刻，这没来由的问话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能摇了摇头。
客尽凡却是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偏院，
刘易之还未入眠，见客尽凡回院，急忙问道：“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回禀主人，徐正初并没有选择立即合作，而是给我们预支了部分资源。他想尽早看到我们能借助这些资源展现出一定的实力价值、”
刘易之内视乾坤袋，眉头微微舒缓，但仍是皱着，口中说道：“资源不少，可要在短时间内让他们看到回报，也不是什么易事啊。”
“奴有一计，或许可解主人忧虑。”
“何计？”
“想要显出价值，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所谓出风头，而这不一定需要在太大的场合，只需要在特定的时机便可。
“这三个月，奴全力冲击境界，再加上丹药辅助，或许可以在剑奴比试之上，有所成绩。”
刘易之沉思片刻，如果只是耽误三个月涵养本命剑而彻底稳固合作的话……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那就依你说的做吧，我会再拨给你几颗气血丹，助你突破境界。”
“谢主人。”
他说完，行礼退了下去，回到后院。
刘易之见四下已无人，对老祖说道：“看来这徐正初并没有想象中的诚心。”
刘剑洪回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既是刁难，也是考验，若是你没有真正的实力，又怎么会有人选择去和你结盟。
“这剑奴比试虽只是一小步，但若是连这一步都迈不过，后面可就彻底迈不出去了……”
夜就这么静了下去，漫天灰云笼罩在上空。
没有细算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功法运转，客尽凡的身上开始蒸腾出黑红色的真气，波动扭曲震得黑衣疯舞。
生命在流逝，死亡在注视，他心飘荡，伸出手脚，那些抽象于黑暗中的经脉再一次支撑起功法的运转。
恐惧，冰冷，惊惶，麻木。
它们爬上了客尽凡的双眼与头脑，它们啃噬着客尽凡的理智与情感，但它们都忘了，客尽凡早就在那片黑暗，那片寂静，那片虚无中，将这一切亲自吞入口中，嚼烂撕碎。
十年寿元。
恰在此时，灰云消散，明月映在客尽凡背后的天空，照得天下一片大白，唯独身着黑衣的客尽凡。
此刻，他的手脚，他的衣袍，他的一切都在这月光下被映射得彻底化为了一团黑混，只剩下了那张狰狞可怖的红脸。
直到那红脸微微颤动，客尽凡好似彻底与那红脸的诡异笑容融为一体，悠悠低语道：
“再是明心梦，浮沫清河影。
千载春秋过，谁逃黄土风。
惶惶度了日，蹒跚至于此。
空里蝼蚁室，灵散不悔死。”
时光飞逝，
一日，
十日，
百日，
三个月已过，在刘易之拨出的加上自己攥取得来的资源，《磐魔剑体功》再进一层。
旭日东升，客尽凡缓缓起身，青丝白发随风飘荡。
离开偏院的那一刻，他的影子被朝阳拉得很长，像是漆黑的披风肆意飘扬。
刘易之则是看着他满头白发，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为了剑奴比试废寝忘食，竟是三个月便白了头，他刘易之果然没看错人，这客尽凡当真是忠心耿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