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豆豆夫妇与空华大师一起从青莲寺里走出来,边走边聊,走到门口看到了满脸泪水、还在哇哇大哭的小沐烟,空华大师转身看向门口两个看大门的小和尚,并问其中一人:“这个小姑娘为何在我佛门清静之地大声哭泣啊?她的家人呢?长辈呢?怎么没有人管呢?”那个小和尚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刚才去茅厕了,去之前还好好的,没注意到她,这才刚从茅厕过来就看见她在这里哭,还没来得及问,想着过一会儿她的长辈就该过来找她了,所以就没有多问,可现在还不见家里人来找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你呢?你刚才有注意到这个小姑娘吗?该不会你也去茅房了什么都没看到吧?”空华大师转头问另一个看大门的小和尚。
另一个小和尚回答说:“回住持,我看到了,她刚才好像还在那边……那棵大树那里睡觉呢,醒了之后就满院子跑着喊着找她娘,估计是没找到,所以就站在这里开始哭,才哭了一小会儿,还没注意到她娘在哪。”
空华大师正在想怎么办时,简素素已经蹲下身弯下了腰,一边用自己的衣袖给沐烟轻轻擦拭眼泪,一边低头小声亲切地询问沐烟:“是不是找不到娘亲了,所以才哭的啊?”沐烟哭着点点头,素素继续安抚道:“乖,不要哭,你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我们帮你一起找你的娘亲好吗?”
沐烟暂时停止了哭泣,并点了点头,强忍住泪水将所有来龙去脉告知了三人,素素接着问道:“也就是说,你娘亲去了茅厕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你阿爹才刚去世不久,阿娘怎么也突然不见了呢?那现在除了你阿娘和你姥姥之外,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没有了,只有阿娘和姥姥了,阿娘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沐烟担心而又害怕地问道。
“不会的,这里是青莲寺,是人们烧香拜佛求平安的地方,你阿娘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也许是你阿娘因悲伤过度而精神恍惚,不小心把你忘在了这里,她自己先回家去了也说不定,你知道你家住哪吗?我们带你回家去找找看,说不定你阿娘和姥姥都在家里等着你呢,如果我们走得快些,也许路上就能追上你阿娘呢。”素素用温柔耐心的语气安慰着沐烟。
沐烟听了又开始笑起来,天真的笑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沐烟开心的回答说:“我家在文州城文里县李家村,谢谢你们带我找阿娘,你们是好人。”
素素微微一笑,心里却在想:“也不知我的平儿现如今在哪里,他过的怎样了,如果能找到平儿,他应该也和这小姑娘差不多大了吧。”想到这里,素素的神情又黯淡了下来,表情落寞,眼神里写满了失望,一旁的金豆豆察觉到了素素心里的想法,便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素素的肩膀,以示安慰。
“阿弥陀佛,二位少侠实乃大善之人,金平托你们的福气,一定会生活的很好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特意从这里偷走一个孩童,况且事发那日提前知晓你们二位行踪的人也不多,偷走孩子的人定与二位有所关联,我想日后你们一定还会再见到平儿的,二位一定要多加保重,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再见的希望。”空华大师缓缓说道。
“一定会等到再见的那天的,但愿平儿能够平平安安、健康长大就好。大师也要多加保重,我们改日再来拜访,大师请回吧,我们要尽快把这小姑娘送回家,免得她家里人担心。告辞!”金豆豆向空华大师拜别。
“那就有劳二位少侠了,多谢二位少侠慈悲之心。”空华大师点头回应道。
“无妨,大师请回吧,改日再见,告辞!”素素也向空华大师拜了别。
拜别之后,金豆豆夫妇便带着小沐烟离开了青莲寺。刚才三位大人的一番对话,沐烟虽然没有听懂,一知半解,迷迷糊糊的,但也没有多问,她怕自己问了会让素素更加伤心,年纪小小的她便已懂得察言观色了。回家的路上,素素问沐烟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包裹里装的是什么呀?
“已经三岁了,我叫沐烟,姓李,木子李,包裹里是阿娘怕我路上饿肚子,给我提前装好的一些吃食,都可好吃了,你们要尝尝吗?”沐烟用清脆利落的声音回答道。
“沐烟,沐浴人间烟火,真是个好名字,你阿爹阿娘一定很热爱生活吧,他们应该也希望你能爱上这充满烟火气息的人世间,所以才给你取名叫沐烟的吧。我们不饿,就不吃了,这是你阿娘给你准备的,我们可爱的烟儿留着肚子饿的时候再吃吧。”素素像个母亲一般满脸笑容地低头看着3岁的小沐烟,慈爱地说着。
“我才发现,烟儿头上戴的发簪红白相间,色泽晶莹剔透,模样可真别致,这么漂亮精美的发簪我在别处都没见到过呢,烟儿这发簪是从哪里买的呀?”素素略带好奇地问小沐烟。
“不是买的,是阿爹元宵节猜中了灯谜得到的奖励,这玉簪是一对的,阿娘也有一个呢,跟我的一样漂亮。”沐烟满脸自豪地回答道。
“怪不得,我说怎么没在其他铺子见过呢,原来不是买的呀。这发簪可真漂亮,戴在我们烟儿头上更漂亮了呢。”素素这么一夸赞,让小沐烟脸上乐开了花。
又走了一会儿,金豆豆问沐烟累不累,沐烟懂事地说不累,但红扑扑的小脸出卖了她,满脸的通红仿佛都在用力书写“好累”两个大字。金豆豆夫妇看着那故作坚强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即金豆豆便抱起了沐烟继续往前走。上午和母亲一起去青莲寺的时候,沐烟路上虽然也会忍着不喊累,但赵娘子依然走一段路就会让沐烟停下来,两个人休息一会儿再接着走,现在回去的路上和两位都有一些功夫在身的少侠一起一直不停地走,也不休息,沐烟自然是累的受不了,满脸通红,脸上还有一些被风吹干的汗痕。素素虽然功夫有些低微,但以前经常和父亲一起上山采药,这几年又和金豆豆一起长途跋涉、到处翻山越岭寻找孩子的下落,体力自然也不算弱,走这么点路,也不需要歇息。
这可苦了沐烟了,不过好在后半程是金豆豆抱着她回家的,原本累坏了的沐烟被金豆豆一把抱起后,趴在金豆豆走路上下一晃一晃的肩膀上,竟然又累的睡着了,就像躺在摇篮里一样舒服,睡梦中沐烟仿佛以为父亲又回来了,是自己的父亲李秀才在抱着自己赶路,因此睡得十分安心踏实,温馨的美梦让沐烟的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金豆豆的肩袖都被弄湿了,但夫妇二人看她睡的那么香甜,一路上也不忍心打扰。
到了村子里之后,沐烟也刚好睡醒了,她给夫妇二人指路去往自己的家中,可是到了家里发现院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看来是没有人在家,那阿娘和姥姥去哪里了呢?即便阿娘不在,姥姥也应该在家中等着才对。刚睡醒不久的沐烟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又变得紧张起来,还好有金豆豆夫妇二人陪着,不至于崩溃大哭。金豆豆放下怀中的沐烟,翻墙入院查看,发现房屋的门也是从外面锁着的,窗户也紧闭着,院子里除了石桌石椅外,什么都没有,透过窗户缝和门缝往里看,房间里并无异样,只是一个人也没有。天色将晚,沐烟的家人都去哪里了呢?难道是出门去寻找沐烟了吗?金豆豆稍微查看后,又翻墙出来了,简单告知了一下里面的情况,沐烟听了更焦急了,有一丝丝恐惧正在悄悄笼罩心头。三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眼看天快黑了,还是不见大人回来,金豆豆夫妇又不放心把小沐烟一个人扔在这儿,光是低头看看沐烟那可怜巴巴、委屈无助、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滴流打转的小表情都让人心疼的不行,更别说扔下她不管了。
无奈,三人也不能一直干等着,只好东奔西走询问周围的或者路过的街坊邻居,看有没有人知道或者见过沐烟的阿娘和姥姥去了哪里,询问了半天,只有一个人说今天上午的时候好像见到沐烟的姥姥背着一个小包裹出了门,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见沐烟的阿娘和姥姥再回来过。难道上午沐烟和母亲前脚刚出发去青莲寺不久,姥姥后脚就也背着包裹偷偷出门去了吗?可是姥姥也没说今天要出门,她会去哪里呢,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呢?阿娘不见了,姥姥也不见了,怎么会这么巧合?
也没有人来寻找沐烟,金豆豆夫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看天已经彻底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先在附近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明日再去沐烟的姥姥家里看看。在客栈的房间里,烛火通明,金豆豆夫妇正坐在桌子前吃晚饭,一旁的沐烟小心翼翼地把身上背着的小包裹取下来,又放在桌子上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陶罐,其实她早就饿了,只是一直没找到阿娘,只顾着焦急悲伤,没有心情吃东西,现在看着陶罐里装着的各种吃食,全都是阿娘白天给自己准备的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沐烟一直低着头盯着陶罐里看,却不舍得吃,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眼泪却啪嗒啪嗒地往下滴,她想念阿娘了,她不想给金豆豆夫妇添麻烦,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低头无声地哭泣,将满腔委屈化作眼泪宣泄出来。
素素看到这一幕很是心疼,仿佛是自己的孩子在受委屈一样,让她这个当娘的内心很不是滋味。素素挪过去坐在沐烟的凳子上,把沐烟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铁汉柔情的金豆豆也开始变各种鬼脸逗沐烟开心,沐烟这才止住眼泪,暂时停止了悲伤,乖乖地把陶罐里阿娘做的东西全吃了。吃过饭后,夫妇二人一起给沐烟讲故事,哄着沐烟睡了觉。
第二天醒来,一大早吃过饭后,金豆豆夫妇便带着沐烟出了门,他们先是又去了沐烟的家中看了看,还是没有人回来,房门依然都从外面锁着,然后他们又凭借着沐烟模糊的记忆,走了很久来到了沐烟的姥姥家里,也就是赵娘子的娘家,赵娘子从小长大的地方。可姥姥家也没有人,姥姥并没有回自己的家,破旧的瓦房小院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低矮的院墙和院门腿抬高跨一步就能过去,站在院门外就能一眼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房门也都是从外面锁着的,院子里也并无异样,可就是没有人。三人又去询问姥姥的街坊邻居,可没有人知道沐烟的姥姥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见姥姥这几天回来过。
真是奇怪,沐烟的姥姥和阿娘怎么一声不吭地全都不见了,无依无靠的沐烟可该怎么办呢?沐烟慌了,心里很难过,也很着急无助,但她努力忍住不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她心里一直都很感激金豆豆夫妇能够送她回来帮她找阿娘,所以不想再制造哭声给夫妇二人添麻烦。金豆豆夫妇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本以为把沐烟送回家给姥姥就可以了,可谁知辛苦奔波了这么久,一个家人也没找到,夫妇二人也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难道真是路上遇害了?金豆豆夫妇这次离开乌真教已经有好几日了,是时候该回去了,可是沐烟的家人还没找到,沐烟也没有其他亲人了,就算有一些远房亲戚,小沐烟也不知道那些远房亲戚都是谁,家住哪里,现下把小姑娘一个人扔在这里怎么能行?虽说不违律法,但良心上总是过不去的。
“烟儿别怕,你再好好想想,你阿娘走之前有没有特意给你交代过什么?或者这几日你阿娘有没有什么表现异常的地方?”素素蹲下身子,双手握住沐烟瘦小的肩膀,眼神慈爱地看着沐烟,不慌不忙地问道。
沐烟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认真地回答说:“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只是昨日上午醒来有些奇怪,阿娘已经做好了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都是我爱吃的,阿娘平日里一般不舍得做这么多好吃的,尤其是阿爹去世后这几天,阿娘就跟丢了魂一样很是悲伤,心力交瘁,根本没有心情吃饭,更没动力去做好吃的,阿爹去世后这几日也都是姥姥来照顾我们,给我们做饭的,我会帮姥姥拾柴禾。不过没吃完的饭菜,阿娘都帮我打包装进陶罐里带去青莲寺了,阿娘去茅厕前还把装吃食的包裹给了我让我保管好,告诉我饿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吃,做那么多饭菜可能就是怕我出门太久了,担心我路上饿肚子,这也不算是什么异常吧。”沐烟说完,又微微思索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接着说道:“对了,阿娘还说她永远爱我。”
素素听后缓缓站起了身,稍加思索后与金豆豆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沉默不语,一股莫名的复杂的情愫涌上素素的心头,待这种情绪稍稍平复后,素素再次蹲下身子深深地拥抱住了小沐烟,什么都没有说,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但这些沐烟并没有看到。
沐烟也读不懂大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把所有找到亲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金豆豆夫妇二人身上,她很担心。待素素松开怀抱之后,沐烟小声地问:“阿娘和姥姥她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她们是不是像阿爹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
素素轻轻抚摸着沐烟的头发,满眼爱怜地看着沐烟说:“不会的,别担心,她们也许是被什么要紧的事给耽搁了,可能过段时间就会回来了,我们会帮你找到她们的,放心吧!”沐烟点点头,嗯了一声,素素继续抚摸着沐烟的头发,笑着说:“真乖。”然后便站起了身,走向金豆豆身旁。
“看来这孩子与我们有缘,不如我们就暂时把她带回去收养了吧,她的年纪也和平儿差不多一般大,即便日后我们找到了平儿,平儿也能从小有个玩伴,不管怎样有个兄弟姐妹为伴,总是不孤单的。金郎,你觉得呢?”素素扭头看向金豆豆,如此问道。
金豆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如此甚好,如果能找到平儿,我们也算是儿女双全了,如果找不到平儿,将来也有个女儿可以承欢膝下,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既然你喜欢,我自然也是愿意的。”素素对着金豆豆微微一笑,满眼爱意无须说明。
就这样,小沐烟被金豆豆夫妇带回了乌真教抚养。临走前,三人还特意又返回到沐烟的家里交代了街坊邻居,同时也交代了姥姥家那边的街坊邻居,如果见到沐烟的家人回来,告诉她们沐烟在乌真教,让她们一定要到乌真教来找沐烟,或者即便沐烟家人没回来,只要一有沐烟家人的消息,立即托人送信到乌真教说一声,便会有谢礼相送的。沐烟很感动,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这样了,有了新的依靠,便也不再那么悲伤了,于是就安心地跟着金豆豆夫妇走了,同时又满怀希望地期待着阿娘和姥姥快些回来。
“师傅,师娘,你们一直说的平儿是谁呀?为什么要找平儿呢?”回乌真教的路上,沐烟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