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天地色变，风雨欲来山动晃。黑云片片相连，偶有几处缝隙，也透露着鱼肚似的惨白，似是妖魔作乱，天公也与其避让。
倏然有一阵夺目的金光，直直刺下。
“发生什么了？”王寒一愣了愣神，看向突然从云雾中迸出的金光，那金光只有一道，却如开路先锋一般，势不可挡。
只是一阵妖风袭来，张开血盆巨口，只一口，便把那金光吞下。那妖风现出本相，竟是一个双头虎怪。双头虎半眯着四只眼，向地面上的王寒一望去。
王寒一正被眼前发生的事震惊到无以复加，可还没等他理清思绪，洞察现状。虎怪又化作妖风，向着他疾驰而来。
“他奶奶的，我一介凡民，怎么就跟我看对眼了？那村头瘸了半条腿的李老头，走半步都要踉跄，不抓他，偏偏来抓我啊？”嘴上虽在抱怨，两条腿却早已扯开飞奔。他急睁着眼，想寻个逃跑的口子，却顿时傻了眼。
只见四周一片荒芜，寸草不生，无人烟，也无房屋。匆忙望去，大地里冒着滚滚的黑烟，碎裂的孔隙里爬出源源不断的五毒四虫，林木或倒或枯，活像一幅地狱景象，这哪里还是王寒一记忆里的村子？
不等他反应过来，虎怪已在身前，向他扑出利爪。那爪子长似厉鬼，能摄人心魄，他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正当他在这必死无疑的局面下，在恐惧，困惑，无力，想骂娘的多重情绪下，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别样情感，去想今天的自己还没换上一条干净的裤子，就要带着心理上的屈辱去见阎王时，虎怪却突然呆呆立在原地，四只眼睛不动也不转。
“咋的，这头成了道的大猫遭到反噬了？”王寒一心里默默想着。那呆立着的虎怪不动，王寒一也动不得，可周遭的毒虫们却向着他不断蠕动，那可怖的模样比虎怪清秀不了多少。
无可奈何之际，王寒一看到虎怪的肚子在微微鼓动，不一会儿就胀成了个皮球大小。
只听啪的一声清响，虎怪的肚子便爆了开，王寒一定睛一看，原来是那道被吞下去的金光。金光跳出，隐入云霄不见。王寒一得以恢复，死里逃生。不过毒虫也已离他不远。
忽听得天空一声巨响，万道金光破空而出，云散雾明，霞气漫天，那毒虫们一个个，一条条，尽皆灰飞烟灭。
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已超出了王寒一的认知，他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不久前还在放牛，虽看过些许小人书，听说过所谓仙术神通，但今日之见闻所未闻，远超凡尘。
黑云散去，妖风隐匿，那道道金光也随之稀少不见。待金光也完全消失，天空中却出现了许多斑点，青黑不一。
王寒一仔细看去，哪里是什么斑点，竟是一个个身着长袍之人，神采奕奕，凭空虚立，或孩童模样，或老翁模样，男的或佩剑，有剑劈高山之力，女的或执扇，有翻江倒海之能。
这一幕把王寒一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他俯身跪拜，只觉全身放空，欲不求，利不取，仿若三尸尽除，气清心顺。
“玄~”那其中一白发老翁口吐真言，降下灵光。
王寒一匍匐在地，不知其所云为何。
“玄~”漫天仙人随之一齐言道，也一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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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哥，寒哥，快醒醒”
“缺哥，这怎么办，叫不醒他啊”望着在地上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王寒一，李缺眼睛骨碌着，他看向云小小：
“小小，别急，我自有奇招。”他不知跑去哪里，折了根极有分量的树枝，一副说不上是喜还是急的表情，他把王寒一的身子翻过来，挥舞着树枝，正欲动手，又忽然停下，看向云小小。
“小妹，你能暂且回避一下吗？打屁股这种事……”李缺一脸的人畜无害。
“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云小小嘴上嘟囔着，不情愿的别过了身子。
“寒哥，非常情况非常办法，兄弟我对不住了”李缺好像下了不日赚斗金不回头的决心，拿着树枝晃晃身子，正要发力。
“不行，万一出了岔子咋办，算了算了，这时候就别犯蠢嬉闹了。”
“李缺，你快一点。”
“好好好。”李缺扔了树枝，又把王寒一翻过来，闭上眼睛，用他认为适中的力道向王寒一的小腹捶去。
“翻了这两翻，再外赠一拳，还能不醒？”
王寒一睁开了眼，只见天朗气清，风和日丽，虫儿唱着咿咿呀呀，不为人懂的音乐，花香弥漫，恣意生长，初夏的一切充满生气。一切安好，仍是旧时模样。
“原来是场梦啊”他伸了伸懒腰，打个哈欠，忽觉小腹间无比酸痛，像是被人狠狠来了一拳。
“不应该啊，梦里的疼痛还能反映到现实，不对，我梦里也没怎么受伤啊。”
正疑惑中，抬头只望见两个少年少女。
“啊，寒哥，你终于醒了。李缺，你也太过分了。”
“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王寒一看见李缺向他摆着手，他又看看自身，忽然又一阵酥麻的痛楚从腹部传来。
“李缺！”几只鸟雀振翅飞过。
“寒哥，我的错，我的错，但眼下有更要紧的事，你找我秋后算账也不迟”
“行”王寒一咬牙切齿的从嘴里蹦出这一个字来。他随即又问道：出了啥事？
“你还记得那天去西同村偷瓜的事么”李缺回答道。
“记得，难道说……”
“没错，东窗事发了。”
“几个瓜也要斤斤计较，何况还不是什么优品”
“话不能这么说，寒哥，毕竟是咱们有错在先”小小这时候插了一嘴。
“小小说得对啊，敢作敢当，怕他什么。不过你们也真是，为了几个瓜，就下贼手，这下可好，真是一碗水泼在地上——难收拾。那刘家的老二，出了名的娇生惯养，睚眦必报。唉唉唉。”李缺仰着头，边叹气边说道。
“不是，李缺，你这撇的也太干净了，当时不知道是谁一个劲的怂恿，摆出一条癞皮狗的可怜样，说什么此生不食此处瓜，此生白过白忙瞎”小小带着不满反驳道。
李缺摆出笑脸，插科打诨道“开个玩笑嘛，你这妮子就是喜欢较劲”
“所以，缺子，现在啥情况？”王寒一出言道。
“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缺子，我可不是村口的那李老瘸”
王寒一不予理会，眼神看向小小。
“寒哥，那刘家老二在老地方等着咱们过去，说偷瓜一事不能就这么过了”小小答道。
“依我看，那李老二纯吃饱了撑的，简直是瞎子点灯——纯费蜡烛”
“算了，毕竟错在咱们，过去瞧瞧。”
两人不作声，算是默认应许。
王寒一看看云小小，又看看李缺，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开口。
“好，那就出发。”
有缕清风拂过，王寒一感到浑身舒适，除了腹部还有些隐隐作痛。王寒一忽然想起了什么：“李缺，你跟我回去一躺。小小，你在这等会我们啊”
李缺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王寒一走了过去。
“你们快点啊”背后传来小小的声音
两人不一会就到了王寒一家
“缺子，我有件事要说一下。”王寒一神色凝重。
“寒哥，你说”李缺的脸色也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我要去换条裤子”
“好，我这就……什么？”
“我最近几天总是梦遗，今天出门出的急，我就没顾上换，所以……”
“怪不得，怪不得。”李缺笑的前仰后合。
“嘿，李缺，你脑袋里是不是真缺点儿东西啊？”“不敢不敢，你这是精满则溢，元阳充沛，修仙也恐是个绝佳的根骨”
“修仙。”王寒一又想到了梦中见过的那副场景。“李缺，你读的书杂，你可知，世上有仙人？”
王寒一向李缺问到。
“你这算夸我吗”李缺仍是轻佻的模样，但看到王寒一认真的表情，他也不免有些触动。
“有，也可能没有，至少我们这些凡人终生难见。”李缺想了想，答道。
“那如果有一天……”
“哎，玄，众妙之门，玄之又玄。”李缺故作高深地打断了他。
“玄，这个字……”王寒一好像从哪听过这个字，似乎是梦中。
“好了，你赶紧换，我先走了。”李缺摆摆手。
“等等，缺子。”王寒一叫住了他。
“去村子里叫些人来，我怕刘老二以多欺少，那家伙向来好斗。”
“还用你说，要不我先走是为了什么。”
“还有，小小她跟咱们去，我总觉得……”王寒一有些无奈的说到。
李缺拍了拍王寒一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小小那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咱们劝不住的。再说，我可不觉得谁能让她吃亏。行了，就此别过，等戏幕拉开，咱们得上台演出好戏去。”
王寒一点点头，看着他沐浴着红霞远去，直到影子也消失。
“玄…”他不禁又想到这个字，“仙人存乎？仙途有乎？”王寒一心想着，但他并不关心，对他来说，自己的一生总归是要化作这个小小乡村的一抔黄沙，或一粒泥土的。
“等等，我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