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这,这....”,泥塑三个头都顶的上一个成年人大小,其中一只泥眼咕噜乱转。
张清听不清,两只泥塑大手抓着泥塑长矛往地上一插,皮锤夯地般闷响。他俯下身,刮起阵阵阴风,灰白大眼珠子细细打量老妪,“什么邪怪?你告诉我,它在哪?”
老妪本能想逃走,但巨大恐惧让手脚不听使唤。泥塑上半身朝她倾斜,三头分毫毕现,一头开口说话,一头侧耳,还有一头眼角撕裂,硕大的泥眼看着她。
场面凝固,老妪双眼泛白,两只枯手松软,直挺挺仰倒地上,就要昏死过去。
张清也不惯着她,张开泥嘴往她身上猛吹。
老妪被吹醒,一股腥骚气味散开,张清皱眉,咕噜转动泥眼的眼皮半开半合,这老东西是吓尿了,他站起来,不往下继续问。
“活人祭祀,我看,你才是邪怪。”拔起土中泥塑长矛,对准老妪插下去,连带着扎进泥地里面,老妪刚要喊叫,又是一只长矛往头颅扎来,直接没声了。
张清打破壳子时,脑中断断续续浮现一些画面,其中包括老妪修炼邪法和拿孩童祭祀的场景。
黑夜十分寂静,也不见鸟兽踪影,这个庙现实中位置在村子靠近水塘一角,离河道不远,周围两三户村民居住,大部分房屋都在庙后百十米。
他大致判断方向,脚底下有火把燃烧还能看见光亮,村民聚集居住的方向漆黑一片,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人的味道,仔细嗅了嗅,脑海出现具体方位,附近草垛边有几个,密林中藏不少,全都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房屋聚集的地方空空荡荡,更远处大群人往一个方向散开逃跑,他切换成肉眼,天色白亮,看清那个方位有通到山外的缺口,山脊中间截断,底部一条不宽的土路修的坦坦荡荡,延伸到断成两截的山脊尽头往左拐个弯。
不管剩下这些人,抽出长矛,他单手提着就往破了大洞的庙里走,每走一步,就震动一声。
童子躺倒地上,张清过去把他抓在手里,拿起来闻了闻,还活着。
他这泥塑鼻子,是死是活,一闻便之。
的确是个好东西。
不仅泥塑鼻子,泥塑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不好用的。
就是可惜不知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说不定明天,或许再过几个时辰,他就不是他了。
张清心中计量,自己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人,泥塑眼未解决,又变成泥塑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必须尽快寻找解决办法,或许睡一觉能好,又或者结果更坏。
不多停留,张清踢翻草垛堆,藏在后面的村民晕死过去,还有两个清醒的能说话,重点问几个问题,他心里大致有了计划,随后往河道方向赶去,顺着这个方向翻山过去就能直达山外。
说是山外,实际上是进入另一个山内,不过这个山内通往其他地方的过口较多,他先往这个方向走,沿途再想办法。
张清风风火火沿河道奔走,遇到沟壑挡路,他就跳过去,遇到一些不大不小的石头,直接踩过去。
夜色不好赶路,他切换肉眼,世界就成白昼了,山间所有的形貌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发现一个重要问题。
切换肉眼,原本黑夜中的人看不见他也碰不到他,变成泥塑后,别人反而能看见他,他却必须切换泥塑眼才能看见。
张清一边赶路,一边来回切换,黑夜和白昼分别所处的两个世界大体相同,但在一些细节上又有不同。
他速度不减,大脑飞速转动,体悟其中变化。
白昼,前方沿河道路平坦,他奔走其中感觉脚下崎岖,低头往下看,双脚前后踩踏空气,他立马停住,用力踩下,脚下是石头。
伸手去抓,石头在手里,他肉眼看不见。
张清沉默,两个世界相对微小的差异,对他的影响正在加深,虽然现在只是脚下磕绊,即便夜中世界有人挖坑,他在白昼世界脚下有地断然不会掉下去,但如果两个世界交错复杂,他如何判断出对他来说是真正存在的实体形貌?
“你早就醒了。”
他把童子放在地上,童子立刻低垂脑袋一言不发,抖动的两条腿把他此刻心理出卖的一干二净。
张清放下泥塑长矛,声音宏大,“我说,我不会吃你,这下连我自己都不信。”
童子抖得更厉害,站也不是,躺也不是。
晕过去是最优解,他不用面对最直接最真实的恐怖,假如泥塑人撕扯他的身体,咀嚼他的内脏,正把他生吃,这是最惊悚的。
“我不会吃你,否则你早就死了”,张清拿起地上的泥塑长矛,毛尖伸到小童面前,“睁开你的眼睛,那个老东西被这柄长矛刺死,上边还有.....”,毛尖颜色如常,老妪的血不在这,顿时他心中震动。
凝神思考,很快想通问题所在。
白昼世界的泥塑长矛和黑夜世界的泥塑长矛不是同一柄。
他在庙前收起泥塑长矛,上面沾染老妪的鲜血,而手中这柄颜色未变,这代表两个世界中的泥塑身体,很可能也不是同一具。
脑海闪电划过,张清心中澄亮,这中意味着的东西正对应眼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既然两个世界交错复杂,那他就毁掉其中一具身体,再也不受阻碍,这当然是下下策。
相反,两具身处不同世界的身体代表着他有两条命,其中可操作的空间无疑大了许多。
他心中推测,不过具体是否真是如此,还有待实践。
前方地势上升加快,到了山脚马上就能上山,这回儿倒不着急赶路,他准备尝试另一项实验。
庙外他同时闭上过泥塑眼和肉眼,并没有发什么其他变化,真正变化是他在庙中把眼全闭上,后面身体成了泥塑,但关键还在于脑门上的泥塑眼,它是所有问题的核心。
现在他不考虑如何处理泥塑眼,退求其次,如果能把身体切换成原来肉身,当下的问题就解决大半。
之前时间紧迫,老妪是被他用矛刺死,但那老东西修炼邪法,他只能顶着泥塑身先把事解决。
眼下这项实验无论是否成功,他都会立刻动身,翻过眼前这座山,把童子安顿好,再考虑其他。
之前那村子把童子当祭品,肯定不能让他继续留在那。
不再犹豫,张清三只眼同时闭合,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山脚风声消止,他重回混沌虚无之地,四肢舞动,前行无阻。
没有壳子束缚,变化也未产生,张清放松心神,细细体悟。
之前打破壳子,下半身先产生变化,肉身继而称为泥塑身,其中壳子是关键,变化也是关键。
几次穿越积累不少经验,这次他直接幻想有个壳子套在自己身上。
感知持续两三分钟,隐约,他忽然感觉真有个壳子往身上套去。
心中微动,抬手,触碰到壳子,紧接着身体头颅四肢,全部裹在壳子里。
他有些明悟,肉眼毫无阻碍张开,天地明亮,低头,自身着素袍站立,身旁童子吃惊看他,已然恢复原样。
张清呼出一口浊气,神情放松。
“走”,他对童子笑了笑,“咱们翻过这座山,先安顿下来”,说罢,拉着童子的手往山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