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慧莹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始终在想,要是过了年,丈夫单位破产,自己下岗,那该怎么办啊?
儿子越来越大了,将来还要给他娶媳妇的。
娶儿媳妇,别说再过个十年八年的了,就是现在结婚的,男方必须得有单独的婚房,不与公婆在一起住。
这是首要的硬性要求。
像自己和苑福梅这样,妯娌两家还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现在新结婚的,已经完全没有了。
家有儿子,就必须得攒钱给置办婚房,要不然,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一个跟父母挤在一起住的男人啊!
小鸟还知道搭个窝,才能吸引来雌鸟呢!
可是瞅目前这情况,连工作都有可能不保,更别想攒钱买房了。
儿子学习也不好,真要是无学可上了,能干啥?
钟慧莹愁啊!
就这样辗转反侧,始终毫无睡意。
一直到了后半夜,钟慧莹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这一觉睡得很实,一直睡到院里传来走动声,钟慧莹才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随即先看了一眼卧室门框上方的挂钟。
挂钟显示,七点二十五。
“呀!这么晚啦!”
钟慧莹猛的坐起身,撩开身上的被子,开始穿衣服。
“咋了?”
听到动静的张志刚,回过头问妻子。
“刚躺下时睡不着,睡着了这又睡过点儿了。”
钟慧莹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
“你快洗漱去吧,一会儿我叠被收拾。”
张志刚今天下午上班,所以不着急。
钟慧莹穿好衣服,来到外屋,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儿子,走向房门。
打开房门,刚迈到院里一步,钟慧莹就看到张帅推着自行车,正往外面走。
没穿校服,穿着一件羽绒服的张帅,还是戴着毛线帽和手套,背着书包,一副要去上学的模样。
“婶子。”
张帅看到钟慧莹,礼貌地打着招呼。
“张帅,还去上学啊?不是放寒假了吗?”
钟慧莹有些纳闷地问道。
“哦,我们老师给我们再补几天课,到这个周五。”
张帅微笑着回答。
补课?
怎么也没听张强说起呢?昨晚张强说已经放寒假了呀!
“婶子,我得赶紧走了。”
看到钟慧莹稍有些愣神,张帅一边说着一边往院外推自行车。
“哦,张帅,路上注意安全啊!”
钟慧莹善意地提醒着。
“我知道了,婶子。”
张帅的声音在大门外的胡同里传来。
“呦,他婶子起来啦!”
苑福梅在屋里听到钟慧莹和张帅在院里的对话,走了出来,开口说道。
“哦,大嫂,张帅还没放假啊?”
钟慧莹一边问着,一边走向自家的小棚子,去看看炉子怎么样,昨晚铲了点儿碎煤给封上了,有可能由于不透气,炉火会灭掉。
闲说话也不能耽误早上起来的这些事。
苑福梅站在自家的门口,有些得意的说着:
“张帅他们老师,只给他自己班里这几个学习尖子补课,十名开外的学生都没这待遇。”
听到苑福梅这话,钟慧莹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又开始忙活。
这才明白,原来张帅去学校,是人家的老师,单独给自己班里这几个学习好的学生开小灶。
说不定,张强班里的老师,这几天同样是给班里的学习尖子补课。
但只有学习好的学生,才有这种享受额外的知识营养的机会。
刚才听着苑福梅说,张帅班里十名开外的学生,都没有接受补课的资格。
张强班里的老师要是也给学生补课,估计也是差不多这样。
毕竟都是教同年级的老师,要是中考时全校第一出在自己班里,老师也是脸上有光。
钟慧莹明白,自己的儿子张强,已经完全被老师放弃了,老师只把精力放在了班里为数不多,能出成绩的学生身上。
哪个老师,会把精力放在张强这样一个出不了成绩的差生身上?
换做钟慧莹是老师,没准也会这么做。
就是这么现实。
钟慧莹拿起烧火的铁棍儿,捅了一下炉口的碎煤,在封得严严实实的碎煤上捅出了一个眼儿。
刚把烧火棍扽出,一个小小的火苗,立马就在捅出来的小眼儿里冒了出来。
“还好,炉子没灭。”
钟慧莹又捅了几下,捅出了几个小眼儿,让炉火接触到碎煤之上的空气,这样很快就能烧起来了。
炉子没灭就好,省得一会儿张志刚起来再重新点炉子了。
收拾好了炉子,来到自家南屋的钟慧莹,开始洗漱。
苑福梅走到钟慧莹家南屋门口,继续闲聊。
“唉,我们家张帅也是够累的,明明已经放了寒假,却还要去学校补课。”
站在门口的苑福梅,和正在忙活的钟慧莹说着。
钟慧莹刷着牙,没有回应。
这就是故意的,明知张强学习不好,根本不会有这种额外地汲取知识营养的机会,苑福梅还要这样说。
为的就是显摆自己的儿子学习好,老师都另眼相看,自愿放弃休息给补课。
“其实啊,我还是希望张帅,能像他弟弟张强这样休息一下,毕竟上了一个学期的学了,也该放松休息一下了,一觉睡到自然醒多好啊!”
见钟慧莹刷完了牙正在洗脸,苑福梅倚着门框继续说着:
“这倒好,还得天天去学校补课,直到腊月二十五,我这也得天天早起,给他准备早饭。”
“趁着这两天还有卖早点的,我先出去给他买点儿吃,等过两天早点摊都歇业了,我再给他在家做。”
听到这儿,钟慧莹明白了,刚才院里的走动声,原来是苑福梅去给张帅买早点去了。
“不光是张帅辛苦,大嫂你也是辛苦啊!”
钟慧莹洗完了脸,一边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水,一边回应着苑福梅。
“没办法啊,为了孩子的学习,咱得做好这后勤保障啊,只要孩子能考个好成绩,咱再辛苦也值啊!”
“大嫂说的是啊!”
钟慧莹敷衍着苑福梅,从南屋往外走。
“就怕大人辛苦一番,孩子考不好,那真就是白忙活了。”
钟慧莹听得出来,苑福梅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暗指自己两口子,也是整天为了张强上学而辛苦忙碌,可偏偏张强的成绩却不好。
这就是她说的白忙活。
“大嫂,我得去上班了,咱姐俩有空再聊。”
钟慧莹到北屋拿了棉服帽子手套,穿戴好后跟苑福梅说道。
“好,他婶子,你快去上班吧!”
苑福梅说完,还跟着推着自行车的钟慧莹出了院子。
“他婶子,慢走啊!”
站在院门口的苑福梅,看着钟慧莹骑上自行车,满脸笑意地轻声呼喊。
“好嘞!”
钟慧莹回应着。
看到钟慧莹骑着自行车出了胡同,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了,苑福梅转身往回走。
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幅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表情,眼角更有些吊了。
“哼!有这么个烂泥般的儿子,还不知愁呢,以后有让你愁得哭不出来的时候!”
苑福梅一边往自家北屋走,一边噘着嘴小声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