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雷声响起的一霎,李鹤归方松缓下来的神经骤然紧绷起来,几乎下意识地抬起头。
但见目力所能及处的远方天际,猩红的雷光再度划破天幕,映出了云层之上的一抹弥天暗影。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鹤归心下惊惧,透过云层的遮掩,他依稀瞧见那暗影仿佛是一个人形的生物。
雷光肆虐,如长蛇乱舞,照得此方世界忽明忽暗。
光暗变幻间,那道人影像孤魂般飘荡前行,其脚下雷光有如荒野坟茔间闪烁的鬼火。
此般诡异的景象持续了半刻钟的时间方才停止。
雷声已歇,长夜归暗,但李鹤归的表情并没有舒缓多少。
“不对劲。”他微微蹙眉,神色有些惊疑不定,“看那道人形最后飘荡的轨迹,怎么是朝我这个方向?”
这么一深思,李鹤归惊觉出一条被他遗忘的线索。
犹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雷光,是在金手指宣告自己龙气增加,进入化雾阶的时候。
而第二次看见这雷光,也是在金手指宣告自己的龙气增加的时候。
“这是巧合不成?还是说,这雷光与自己的龙气有关?龙气一增加,便会引得天雷劈下来?”
“不至于吧……”李鹤归有些惴惴不安,“毕竟龙气虽说增加了,但我仍然是个凡人,那个操纵恐怖雷光的存在随便一道雷都能把我抹杀千百次。”
“绝对是我想多了。”他拍了拍心口,自我安慰道。
于岸边枯坐了一阵,直到心神彻底安定,李鹤归将这件事抛之于脑后,这才重新起身,沿着河岸前行。
他一边走,一边思索。
抛开雷光的事不谈,就自己方才遇见槐树精的遭遇来看,他发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自己这金手指生效的判定机制是——遇到妖怪并全身而退。
在危机结束后听到大脑中的提示,才算是一次完整的“感受妖精鬼魅之气”。
李鹤归回忆起先前被神秘力量拽入的那片奇异的白雾空间。
那处空间……自己能否主动进入?
这般想着,他闭上眼睛,屏气敛神,仔细回味那种被拽的感受,将心神沉入脑海。
果不其然,等他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已来到了熟悉的白雾空间。
李鹤归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他伸手搅动了一下前方的雾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眼前的雾气比上一次进来时黏稠了一些。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龙气?”李鹤归的眼里浮现出了一丝明悟,“难怪被称作化雾阶。”
继续向前走了几步,李鹤归来到那面绘有巨型游龙的青铜墙壁前。
这面青铜墙约有千仞之高,极为巍峨,其上不知是何种颜料所绘的白色游龙气势磅礴,压迫感十足。
相比之下,他渺小得如同一粒微尘。
环顾了这一圈只有墙和雾的世界,李鹤归心中不由疑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但这个疑问无人解答,他索性按自己前世的一些说法将这里命名为“识海”。
于识海内静立了一阵,他突然回想起那道威严声音先前所说的:龙气达到聚溪阶,可觉醒苍龙之术。
“苍龙之术……”李鹤归喃喃道,眸中闪过一道亮色,“听名字像是某种强大的术法。”
但看着眼前的雾气,他微微摇了摇头,自语道:“想要觉醒这所谓的苍龙之术,我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
”好高骛远不可取,脚踏实地才是正道。“
言罢,他尝试将心神退出识海。
一阵恍惚后,李鹤归离开了白雾空间,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站立在河岸边。
“神奇。”
他咂摸了一下嘴,继续前行。
月轮缓缓西沉,天色愈发晦暗。
不知走了多久。
当东方亮起了一抹鱼肚白,李鹤归只觉得双膝发软,浑身乏力之际,河岸不远处一条宽阔的大道映入眼帘。
这条大道为他的腿灌注了一丝力气,深吸一口气后,李鹤归朝它走去。
这是条古道,估计已经多年未被修缮了,道路上杂草丛生。
李鹤归又顺着大道走了约莫两刻钟,已经筋疲力尽了,正当他欲停下脚步歇息下时,忽然看见前方几里远处,竟然坐落着一个村落,其上还升着袅袅炊烟。
但李鹤归并未激动,相反,他寻了一处灌木丛,猫在其内,仔细观察起那处村庄。
有了前两次遇妖的经历,他可不会再莽撞的直接过去,要是那座村庄里住的全都是妖怪,自己哭都没地方哭。
于灌木丛中蹲了一会,李鹤归看见一户人家的门被打开了,走出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妪,她拿着扫帚,清扫起篱笆墙围着的院落。
俄倾,一个老翁也从屋中走出,他肩上扛了一把锄头,同老妪攀谈了几句,走出院落,到家门前一里外的田垄上挥着锄头开垦着土地,待土全都翻了一遍后,他又向其内播撒些什么,李鹤归看不清楚,猜测应该是粮食种子一类的事物。
“嗯……这村子里的看起来都是正常农民。”观察了一阵后,李鹤归得出了结论。
又蹲了一阵,确认这些村民没什么异常行为后,他起身,朝那户人家走去。
范老汉正在田垄上劳作,突然发现眼前走来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这人衣服实在奇怪,范老汉也说不上哪里奇怪,就觉得这面料不像他们这能做出来的——他们这里的人都穿着粗布麻衣。
他还注意到李鹤归的头发——怎生得这般短?难不成是个还俗的小沙弥?
“老丈。”李鹤归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能问一下不?这里是什么地方?”
范老汉打量了李鹤归几眼,答道:
“这里是云水郡,寿宁县。”
“噢。”李鹤归礼貌地点点头,暗暗将这处地名记下。
“小师傅是从何处来?”范老汉有些警惕地问道。
小师傅这称呼令李鹤归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这身现代人的打扮在这个世界的土著眼里可能有些不伦不类,尤其是他剃了一个短寸头,这老丈恐怕将他当成了和尚。
作为一个遍览史集的人,他知晓在古代和尚地位较高,在某些朝代甚至不用交税,百姓对这些三教之人也比较尊敬,若是有这么一个身份,会给他提供很多便利。
当下,李鹤归也不辩解,而是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
“贫僧所来之地实在偏远,不提也罢,此番来到俗世中只为修行,一路舟车劳顿,途经此地,恳请老施主能收留我两宿。”
末了,李鹤归又添一句:“还请老丈发发善心,佛祖会保佑每一个心善之人。”
“这……”
范老汉的眼里闪过迟疑。
便在这一刻,似乎听到这边的动静,在屋后清扫院子的老妪走出来,看到李鹤归后,一怔。
“你是何人?”老妪问道。
“这是一位想在咱这借宿的和尚。”范老汉连忙小声地对她说道,似乎对自己这老伴有些畏惧。
“和尚?”老妪的声音很是尖锐,“和尚这幅鸟样?”
“……”李鹤归面庞一抽,静默了两秒,突然笑道,“这位施主,这就是你狭隘了,正所谓佛在我心中,何须披袈裟,贫僧这也是一种修行啊。”
这高深莫测的话语令老妪语气一滞,她眯起眼睛,上下细看了一下李鹤归。
半晌后。
“你要借宿是吧?”那老妪眼珠子滴溜转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这事行啊,你随我来吧。”
听到老伴居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其旁的范老汉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这表情变化很细微,但被李鹤归捕捉到了。
“有些不对劲……”他眉头微凝。
但这抹疑虑很快被他隐藏起来,只见李鹤归三步并作两步跟上老妪的步伐,笑靥如花:“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