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再观这宝石映射星光粼粼的庭院,青依旧感受到了一种惊艳与震撼。
确实很会享受啊,星望今这家伙。
不像她,不仅要与自己心爱的小院分离,还要被迫处理各种烂摊子。
“真是让人意外,你怎么还没离开月界?不是说只是借道路过?”
庭院的主人撑着脸一脸兴味。
青:“……关于这个我也很意外。”按说星力潮汐都过两回了,她居然还没走成。
看她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星望今挑挑眉,没有追问,他一向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只是抬手招了招站在一旁的管家,示意他倒茶。
“说吧,找我什么事。”
“想问一些关于峡谷的情况。”
“峡谷?”星望今纳闷,手指指向庭院外。
星光庭院临崖而建,围墙之外便已经是峡谷峭壁。
“你说这个峡谷?”
青回以肯定的点头。
“你问这个干什……糖少了。”
余光看见管家停下加糖的动作,星望今注意力飘了一下。
青没在意这点小插曲,只说:“我有东西掉下去了,在想该不该去捡。”
东西掉下去?
星望今:“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那还是算了吧。”
青看他:“哦?怎么?下面很危险?”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星望今抿了口甜茶,老实道。
“但那说不定就是因为,下去的人都已经没有机会回来传达它的危险了。”
青挑眉:“你就住在峡谷边,望眼没有看到过什么?”
“我的望眼从来只看该看的东西。”星望今耸耸肩道。
这叫什么?这个望眼明明超好用却过分谨慎?
青神色有些古怪:“望眼没有好奇心的倒是少见。”
起码她以前认识的那个简直是无法无天。
星望今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少不少见不知道,但望眼没有好奇心会少很多麻烦倒是真的。”
以仅有的两个样本来看,这话不算错。
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话说到这份上,总不好强迫别人“自找麻烦”。
青:“好吧,那我再问些别的,你不介意吧?”
星望今好笑:“我好像总是‘欠你’很多问题。”
“说明你很有智慧,才能为别人答疑解惑。”她一本正经道。
对此星望今翻了个白眼,示意她有话快说。
青:“为什么选在这里建星光庭院?城堡一共有十座吧?”
十魂时代已过,分属十魂的城堡自然也就失了主,后来者都可说是鸠占鹊巢,如今平五界凋零冷清下来,无主的古堡更是敞开大门拎包入出,只要你守得住就能成为城堡的新主人。
这十座城堡位置极为分散,所处环境也不同,依山傍水有,深山老林也有,但就地势而言,险峻如星望今看中的这座的,仍属特别。
但星望今给出的理由非常简单:“哦,因为我喜欢高的地方。”
青:“……?”就这样?
对方慢条斯理拣了块下口的点心。
“还有就是,这一带很少有星符兽出没。”
有狩猎需求的契组才会追逐星符兽的行踪,而对这位驱使他人为自己奔波的“望眼”来说,星符兽出现得多只会意味着吵闹,以及容易被追击星符兽的契族们波及打扰。
然而星符兽少不就意味着……这一带的散在星力很低?
不需要亲自动手的星望今或许算得上是个例外,但当年的十魂应该是有狩猎星符兽需求的吧?怎么会有人把城堡选址选在这种地方?
还是说这其实是后来才出现的变化?
青若有所思:“你知道当年这座城堡属于哪一位十魂吗?”
星望今回忆了一下:“从城堡里收拾出的残破记录来看,他应该是叫彻夜西。”
彻夜西……昔日短暂的月界旅居记忆太过久远,青一时也无法记起自己是否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有更多的收获了,她起身告辞。
庭院主人笑咪咪挥别:“如果你要下去捡东西的话,有缘再会了。”
他一脸永别的样子。
青:“……”是不是不太吉利?
她无语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冲人摆摆手。
管家提着灯为她引路,星望今这城堡还是老样子,满壁蜡烛只盈成眼前一片,更远的角落则笼罩着朦胧昏色。
对眼睛不好,青心想,忘了给他推荐发电机了来着。
“您掉下去的东西,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她原本正暗暗吐糟城堡的落伍配置,冷不丁听走在侧前的管家问了这么一句。
重要的东西?青抽了抽嘴角,语气有些嫌弃:“不算吧。”
比起“重要”什么的,“麻烦”这个词更贴切。
“那么,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取回的东西吗?”
这两个问题不一样吗?青感到莫名其妙。
她迟疑了一下,试探道:“如果我说是呢?”
“无论是与不是,我都劝您放弃。”
青:“……?”那你问那些还有什么意义。
接连有两个人都对下峡谷这件事给出了一致的消极态度,她不是头铁的人,恰恰相反大多数时候她都相当识时务,溯见青其实也没什么立场嘲笑星望今的谨慎,因为她自己也差不多。
但是……
“如果可以,我也懒得做这么麻烦的事。”她无奈道。
“如果可以?”管家对她的表述感到疑惑。
前方城堡大门开启,月光铺开前路。
青想起溯眼望见的过去里,命魂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信手挂上树梢,头也不回跳下悬崖的样子。其实她都想不明白,那家伙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做这个举动的。
是留给她的信息吗,他觉得她会看到吗,可他又凭什么觉得她能领会,凭什么理所当然认为她会去找他们?
就凭他们浅薄得随时都能分道扬镳的交情?
随随便便寄托期待给别人,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自说自话的人。
青为此感到无比心累。
她苦大仇深的表情太过一目了然,管家未必明白个中缘由,却已经能预见她十有八九会不听劝告。
于是他说:“您去过南边吗。”
南边?青一愣,摇了摇头。
“那边能走的路或许会多一些。”
青看他一眼,意会到了什么。
“是吗,多谢,我会去看看的。”
临走前,她仿佛是忽然想起,回头问:
“见过这么多次,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介意告知吗?”
管家微微躬身:“客气了,我叫昔。”
这个音节……
青鬼使神差地问:“彻夜西的西吗?”
“不。”管家摇了摇头。
“是今非昔比的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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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瓦灯泡点亮的内室里,闪跳的屏幕晃得人眼疼,布莱斯用力拍了拍机器外壳,一阵牙酸的杂音后,勉强恢复正常画面。
重新倚上靠背架起腿,他啧啧抱怨:“太老了吧这机器,还能运作简直是是苟延残喘,真抠门啊咱这组织。”
“哼,早该报废了。”
本来只是自言自语,没想到有人会接话,布莱斯一脸兴味扭头调侃:“哦呦,奇卡小少爷肯出声了啊?”
“闭嘴!不许这么叫我!”
金发碧眼的弓箭手阴沉着脸瞪他。
布莱斯耸耸肩,被派去最后收集一波星力,结果不仅没完成任务,就连黑晶都直接弄丢,要是他估计能羞愧到挖坑把自己埋了。说什么国内外连冠的顶尖弓箭手,箭出必中百步穿杨的,果然也就是个花架子。也对,正规赛场和他们这种死亡狩猎可不一样,现实中的人又不是靶子,可不会全无反抗任你瞄准。
组织要么也真是缺人缺到饥不择食,连这种任性天真的射箭小王子都能收,他都要同情这次的指令者K了,明明是个没什么难度的收尾撤退任务,偏摊上这么个本事不到家还任凭性子乱来的执行者,简直令人想抹一把辛酸泪。
说真的,他完全可以理解K那家伙听见奇卡的汇报后,拿着烟盒说要出去冷静冷静时的操蛋心情。
举着啤酒瓶灌了一大口,布莱斯满足地打了个嗝。
大概是看不惯同事这么舒舒服服的样子,奇卡哼了一声。
“这么悠闲,K不是让你盯着那两个契族?”
“我这不是在盯着么。”
布莱斯忍不住吐槽。
“要我说,这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是成组的魂契和骨契,一点默契都没有,那个疑似魂契的打起人来还死疼死疼的,完全不是魂契该有的武力值啊。”
“而且哪有骨契跟自己的魂契打起来的,我看这应该是两个骨契吧,这样就说得通了啊,前阵子抓到的那个魂契,说不定就是这两只骨契的魂主。”
“欸,搞不懂这些契族在想什么,跑着跑着居然能跟自己人打起来,瞧着打得还挺凶狠,结果打完又躺一块儿聊起天来了,是什么特殊的交流感情的方式吗……”
他信口点评,只当自己在看一出默剧电影,这是他近来的消遣方式。
奇卡对他这种无聊做法嗤之以鼻:“不处理掉,放着不管没事?”
布莱斯不在意道:“没事,翻不出天去。”
这地方简直无聊透顶,不给自己找点乐子他早晚抑郁,K的指令只是要他确保这两只老鼠不会干扰他们行动,至于怎么确保,到他手上的任务总不会出岔子,他可不是某人那种半吊子的执行者。
“某人”在此刻走过来看了一眼监控画面,随即皱眉:“等一下,他们这不是在往这边来吗?”
布莱斯瞥过去一眼:“啊,大概是改变策略了。”
如果不能从上空离开,他们这帮人应该会有其他出去的方法,会这么想很合理吧。
奇卡狐疑:“不用去迎战吗?”
怎么这么多问题啊,小少爷就是麻烦,布莱斯叹了口气,懒洋洋道:
“不用,不想动,等他们自己找过来好了。”
听人回复得有一搭没一搭,奇卡也不乐意再多说什么,兀自切换监控角度,想确认那两个契族的移动方向。
布莱斯半合着眼假寐,心知就凭自己刚才那爱答不理的态度,这心高气傲的小少爷短时间是不会再来搭话了,可谁知还没清净上几分钟,便听人郑重地喊了他一声。
“布莱斯,上次我们抓到的那个契族,是不是就关在山壁那儿的石牢。”
“对,怎么了?”听对方语气不对,布莱斯放下架起的脚。
“山壁那里,好像有光。”
他们潜伏在这谷底,一个关押俘虏的石牢没有理由保持光亮,既引人耳目又浪费电力,因此除了必要的监控,其余照明等设备都是保持断闸的状态,可现在显示屏正停留在一个监控画面,左侧极限视角隐隐能捕捉到一点微光,那里正是石牢的位置。
布莱斯起身,尝试调用石牢内的监控,画面却直接黑屏,提示连接失败。
两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顿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