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五,魏氏武馆。
天还没亮,街上如同往常一般已经有了挑菜卖饼的人家。
这些人陆陆续续的往集市赶去,在这样一大群人中,有不少逆流而行者,纷纷朝着魏氏武馆而去。
有的锦衣华服,如白面小生,有的装扮艳丽,款款动人,有的文质彬彬,言行举止之间带有文化气息,有人衣着朴素,如同市井小厮。
看似寻常,实则不然。
他们的一双眼睛中充满了对于未来的希望以及对自己的自信,如果不是家境不俗,便是能力超凡。
毕竟这年头的普通老百姓,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希望呢?
江湖二字,向来是一潭浑水,强的未必强,弱的未必弱,有些名头大的大侠也有可能死在不起眼的小人手中。
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命。
活着难,想让别人不活却很简单。
这些人,都有能让别人不活的本事。大多来自于刘氏武馆、杨氏武馆、白莲教、官府、齐家等各种势力,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魏老先生亲传弟子李应当的拜师礼场子变得难堪。
这也是他们最好的且名正言顺的反击机会。
因为按照江湖规矩,拜师仪式上是允许其他人挑战或者说称量徒弟斤两的。
在这个时代,拜师本身就有大说法,不仅规矩繁琐,还要由弟子拟拜帖登门拜访,之后奉茶,随后行三拜九叩大礼,过程严肃庄重。
除此之外,就连一些桌凳摆放的位置都大有讲究……
在这个过程中,师父还得邀请江湖同道或者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势力进行观礼,来者送什么东西,如何回礼,又以怎样的顺序引他们入座,全都是学问。
以李应当现代人的目光来看,确实相当繁琐,甚至在心里面道一声“糟粕”。
但这些规矩为什么会流行起来?
李应当忍不住思索,还真想到了一些道道。
恰如前世,在某些圈子世家子有钱人泛滥,这会不会正是规矩放宽了导致的?
如果一直用高标准严要求的规矩束缚,再加上许多有头有脸的各方势力进行观礼,那么拜师的弟子必然有几分真本事,而那些世家子有钱子弟也很难熬得住这份规矩。
如果把路子放宽了,规矩变松了,看似一切从简简单了不少。
但有钱人也可以轻松进去镀金,最后好的位置根本轮不到老百姓们,导致劣币驱逐良币,以致于陷入死循环。
不过一切都有例外。
魏师对于李应当喜欢得紧,并且他本人对这些繁琐的东西非常厌烦。
所以一切从简,许多过程都被省略了。
大堂。
几位师兄站在魏师的身旁,恭敬侍奉。
大门口有几位弟子笑呵呵地迎接着各路来客,一边检查请柬,一边说着一些吉祥话。
干这活儿不仅要嘴甜,还能对于当地的势力如数家珍。
不然别人是牛家牛公子,你却叫不出来,甚至说成马家马公子,岂不是贻笑大方丢人面子。
还有些学徒们穿梭在前院后院,场中的兵刃器械早已被收入仓库,演武场中摆着一张张红颜的八仙桌。
对于这场仪式,魏氏武馆中的弟子都颇为高兴。
一是能够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二是能看一出好戏。
三是能与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大人物们攀谈几句,若能留个好印象以后便受用无穷,再不济嘴巴甜一点动作勤快一点能得到几个红包。
陆陆续续的,赶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头有脸的坐后院,小有名气的坐前院。
而大堂位于前后院之间,许多人都离开了尚未开场的宴席,在大堂外面列成一排等待着今日主角的登场。
“来了!”
不知是谁低喊了一声。
遂见前院中的某个房间,走来个少年人,身穿红纹云罗玄袍,腰挂白玉清波翡翠,脚踏金丝踏云短靴,步子一顿,便停在了门口。
就这一天,李应当的精气神格外的足。
从昨晚到现在,他少见的没有练习刀箭之术。
而是在院子里面走走看看,时不时指点其他弟子,最多打坐练练内功调整状态。
他手里捧着一份红底金边拜贴,眼睛瞟向上座的魏师,见到他脸上的慈祥笑意,于是会心一笑。
周围虽然有不少外来人,皆以虎视眈眈的样子盯着李应当,想用现场的气氛先压得这位少年人直不起身子,打散精气神,可李应当全不在乎,他们的算盘落空了。
“好一个丰神俊朗少年郎。”
“我看未必,还需要我们称量称量,帮魏老先生把把关。”
“是极是极!”
李应当瞅了瞅说话之人,长得就像个混不吝,身子松松垮垮没有武功架子,也不知道是谁家请的趁哄者。
他没有理会这人,而是在等待时辰。
只有吉时到了,才可登堂入殿开始行礼。
即便是精简了不少,规矩也忒多了点,毕竟是亲传弟子,还是首位,不可不隆重。魏师纵然武功是在座中最强,但也不能坏了规矩,只能说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当然,如果强到能够亲自制定规则,那另当别论。
李应当面上无喜无悲,一双眼睛却似猛虎出山。那些说着李应当闲话的家伙见了心下一颤,但想到主家给的白花花的银子叫他来起哄,本着敬业二字,于是又开始变着花样损人。
“魏先生能看上眼的家伙,必然不俗,我觉得对方在同辈中的实力肯定是一等一的,恐怕齐县找不出几个更能打的了吧。”
“非也非也,我认为就算是对上那些老一辈,也能撑个三五十回合嘞!”
“你们瞧那眼神,啧啧啧,真够吓人的,我没说错吧?”
真特么嘴碎。
要不是不想坏了魏师的心情,自己真想立马给那两个家伙一个大耳刮子。
把我高高抬起吸引仇恨,最后引得大家对我产生狂妄自大的印象,招来一群高手的挑战,最后等我重重跌下是吧?
你这话,我接了!
“时辰到了!”邓师兄叫道。
魏师端坐如松。
李应当捧着拜师贴,正要入门。
眼看着步子一迈就要越过门槛,倏听一声怒喝响起。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