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一连几日,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殊不知早已暗涛汹涌。
李氏出府更加勤了。
丽姨娘甚是安静地在屋里养胎,而秀姨娘好像也很识趣地没有出来争宠,柳首辅在新妾室聂姨娘的院子里,出出进进、满面红光,似乎朝堂、家庭都很春风得意。
柳府因着聂姨娘的进府,添置了不少新花卉,朵朵娇芬争艳,清新的绿枝盈盈蔓蔓,映得整个花园崭新靓丽。
柳茹石今日没有出府,她坐在花园里,远眺着各色花朵,神色看起来颇为舒闲。
聂姨娘站在花园的一角,看着光映下的柳茹石,越发觉得她年幼。
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果真能医好孜孜?
听闻她已经过了及笄,眼瞅着就要十六了,正是花骨朵般的好年纪,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只是这丫头温温柔柔,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没有二小姐柳茹芸的心思活泛,她看起来着实太年幼了,根本没有一点出类拔萃的地方。
却又,听闻她是苛神医的得意女弟子,她果真会医术?
擅长医术的,不都是医馆里胡子发白的老者?
聂姨娘心头揣疑,脚步却是不听使唤地往前而去。
“聂姨娘。”柳茹石一抬头便看见了她,喊出声。
聂姨娘快走了几步,坐到了她跟前。
“你果真会医术?”聂巧玲将心头的话,脱口而出。
柳茹石看着她,笑了,“聂姨娘能找到花园来,说明您是信我的,不说全信,起码是信了七八成的,既然来了,定然是想试一试。”
聂姨娘微怔,可柳茹石的话,还是给了她一份安定。
说实话,她打心里欣赏柳茹石这不拖泥带水的态度。
沉稳又自信。
忽然,她又觉得自己贸然了,刚刚还觉得小丫头年幼呢,这会儿又改了主意。
抬眸瞧着眼前的丫头,不卑不亢,聂巧玲觉得,自己着实不该以貌取人。
不同的年纪有不同的阅历,不见得老练世故,就得人心。
这道理,她懂。
也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还有什么是看不懂的呢。
若是瞧不透,只能说明历练不够。
“没想到大小姐年纪不大,医术竟是如此好,听闻司徒夫人就是你医好的,还有蔡祭酒家的小公子......”聂巧玲开始张口,说着一些她认为还算满意的话,闲话家常。
“聂姨娘信得过茹石,便好。”柳茹石笑着应她。
“那孜孜就拜托茹石了。”
聂巧玲这会说话,甚是真诚,没有了一开始的试探。
柳茹石笑了笑,“聂姨娘客气,我收诊金的。”
聂巧玲一怔,瞬间笑了,道:“自是应该的。”
随后,她又道,“一锭金子可够?”
柳茹石忽地将身子往前一倾,道:“对外,您就说付了一锭金子,只是,聂姨娘的钱,茹石并不会要。”
聂巧玲有些不解,只好怔怔地看着她。
“姨娘的金锭,茹石定然是不会要的,不过茹石将来要是有事求到姨娘,望姨娘能够帮衬一二。”对上聂姨娘的诧异,柳茹石笑了笑,又道。
聂巧玲有些犹豫。
片刻又想,一个官府里的千金小姐,能有什么事情会麻烦到自己?
再说,偌大的柳府,在这京城里,谁会不给柳首辅面子?
这柳府若是办不到的事情,怕是也没一个官家能办成了。
恐怕宫里的皇子们,也不及他柳首辅位高权重。
“好,以后大小姐有事,只管开口便是,聂氏一定会尽力而为之。”聂巧玲话说得郑重,似乎下定了决心。
看了一眼柳茹石,担心她不信,又道:“若是信不过,我可以给大小姐立个字据。”
柳茹石瞅着她,就笑了。
聂姨娘还真是有意思,就不怕把柄被旁人抓在手里?
“姨娘予我信任,茹石自然不能以小人之心度之,这字据自然是不需要的,明日开始,让孜孜到我院中便是。”柳茹石道。
聂姨娘瞬间心里明亮了,觉得这丫头太合自己脾气了。
言语没有墨迹,做事也是爽利的。
没想到,这柳府还有这般曼妙之人。
聂姨娘对柳茹石的感观,瞬间变了风向。
接下来的日子,孜孜便被送到了柳茹石的院子。
李氏过问的时候,聂巧玲早已告知了柳首辅。
她没有提孜孜的病,只道是孜孜丫头喜欢柳大小姐。
也是,这府里没人会觉得那漂亮的小丫头会是个病秧子。
除了柳茹石那慧眼识精,怕是不会有旁人知。
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漂亮的小姑娘,肚皮上竟是长满了胎毒,从出生至今,一直都不曾落去,总是时不时伴着隐隐的疼痛。
瞧见,柳茹石身边的奶嬷嬷出府,柳茹芸悄悄跟着,却见老太婆在街上买了一些糕点,又悠悠逛逛,买了一些针线,便往府里走。
奇怪,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下人听错了?
明明就说买什么药,怎么没去药铺呢?
另一边,聂巧玲看着柳茹石写的方子,忍不住诧异,多少老大夫都瞧不好的病症,就炉甘石、生甘草、金银花这三味药就能治好孜孜?
思绪了良久,她还是让心腹丫头出去了一趟。
不多会儿,药便买了回来,趁着大家午睡的功夫,又悄悄送到了柳茹石那里。
柳茹石没有寒暄,只是让人将药放下,便令其离开。
转眼,过了七日,聂姨娘要给孜孜洗澡时,竟发现那长了多年的胎毒竟是不见了。
虽说孜孜的小肚皮上还有些发黄的印记,可癞癞疤疤的肚皮变得光滑,瞬间让聂姨娘落了泪。
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得好了。
这都是大小姐柳茹石的功劳。
聂巧玲她,她太高兴,太激动了,以至于想马上去柳茹石那里道谢。
谁知,心腹丫头却告知,柳大小姐出门了。
聂巧玲回神,看着兴高采烈的孜孜,竟是有些恍惚。
这么难的病症,怎么就轻易被治好了呢?
此刻,她还难以置信,甚至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柳茹石求到她,无论何事,她都要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哪怕要她,以命抵命。
其实,聂巧玲不知道的是,治疗胎毒哪里是几味药那么简单,若不是柳茹石过人的针刺之法,怕是也不能这般快痊愈。
当然,胎毒在坊间民医看来是疑难杂症,或许宫中有御医妙手回春也不可否。
偏巧,聂氏不认识什么御医,自是寻遍坊间民医,当是无果。
而柳茹石偏是这么一棵救命稻草,医好了孜孜,自是令聂氏感激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