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跳(1 / 1)

走出门外时,陈平只听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一个嵌着飞翼的银色机器漂浮在天空中,周围的沙尘被卷起,吹得门边的人近乎睁不开眼睛。

只见这名为“帕拉德”的漂亮机器缓缓地收起飞翼,随着引擎声的减弱,以缓慢的速度漂浮在K的门前,上头蓦然投下一条吊索。

“我草!”

但不等陈平看清屋子周边的事物,K先行控制着身体,跨过栏杆一跃,猛地抓住吊索。

至于陈平,他看着自己突然从三层楼高的地方起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只是声音都被引擎的轰鸣给吞没了。

片刻间,飞行器便已经再次升空,在黑夜之中朝着远处慢慢加速飞去。

陈平眼睁睁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手中的绳索因飞行器的加速而不断抖动着,他的内心慌张,手心不断沁出汗水。

身体的另一个主人对此感到不满,蹙眉道:“你小子能不能胆子别那么小?”

“突然间被人拉上高空,又不带任何保护措施的话,是个人都会害怕吧!”陈平当然不会认可K对自己的评价。

“哼。”K发出嘲讽的鼻音,又攥紧一点绳子。

陈平也懒得与他吵嘴,顺着K的视线俯视着脚下的这片城市。

斑斓的灯光在黑色的方形建筑中蔓延,仿佛血管一般地鼓动。巨型的彩色投影或呈现着女性的曼妙,或展示机器的精致;远处的方形高塔在射灯的衬托下如同一座墓碑,肃穆又沉默。在风声中陈平听不见人们的呼喊,却仍能感受这座都市潜伏的生命力。

“K,快到了,就在前面大概三百米左右。”耳机传来的男声提醒道。

K注视着前方,微微瞪大双眼。电子眼随之开启,模拟的轨道浮现在他的眼前,直指那座由混凝土铸就的高塔。

“三。”

K屏息凝神。

“二。”

手上的力度微松。

“一!”

只听破空之声,K从高空直接跃下!

巨大的招牌与全息投影不断闪过眼前,伴随着甜腻的广告音乐传达给他的五感。射灯时不时穿插在那混沌的幻象中,剧烈的失重感正拉扯他坠向这片纸醉金迷。

K身体舒展,风衣在身后猎猎响动,不过分秒,原本柔软的衣摆便霎时展开,仿佛伊卡洛斯的蜡翅,带着他在这片黑夜中滑翔。

二百米……

一百米……

五十……

差池正在此时发生!

K感受到体内另一个人的恐慌与挣扎,躯体轻微的动作更改便令他失去平衡,如同狂风中的风向标,分秒之间可能将要被狠狠掼在地上砸成碎片。

电子眼显示的轨道顿时炸出警告!

“喂!你的轨道偏移了!”

骤然从耳畔炸开的声音令K更加烦躁,他压下陈平的挣扎,随之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调整好姿势。

“小子,给我冷静点。”

片刻之间,他在空中滑稽的转动刹那间停止,转而是他似是驾驭风一样,快速地改变了自己的前进方向。

自知闯祸的陈平也不做声,K也没有安慰他的打算。此时他迎着风,眯着双眼望着前方,眼中只有高塔之上的落地窗。

“展览馆北边有五人,南边三,西边四,东边一,所有人都有枪,我们的目标在中央,你准备好了吗?”

“砰!”

回应问题的是玻璃的碎裂声。只见K干脆利落地调转姿势,从腰间掏出两把银枪,双脚自窗外踹向伫立在窗前的两人。

紧随肉体撞击地面的闷声,其后便是不断绝的枪声,六发子弹连续从陈平手中的枪中飞出。

踩着惨叫声的余韵,K矮身横扫身侧最后一个人,同时即刻规避从西侧袭来的四颗光弹,心中默数着余下的子弹数。

还有六发。

两边的敌人都冲了过来,陈平趁机起身缩向后方,同时狠命地抬脚踩向刚被他踹翻的敌人。K听闻那阵血肉粘连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便又一次抬手,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不断缩紧的包围圈。

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脚摁爆别人的脑袋,这显然是获得了很好的震慑效果。原本还留有反击意识的敌人此时都苍白着脸,微微颤抖,只敢用枪瞄准陈平,然后慢慢缩小圈子,却又无一人敢靠得过近。

“你是谁!为什么要擅自闯入这里!”

“放下武器!我们的支援就快到了!”

“和他废话什么,直接开枪吧!”

K只是沉默地转动一下手腕,剩余的六发子弹便齐齐射出,此起彼伏的痛呼充斥了房间。

剩余的敌人顿时慌作一团,乱飞的光弹又将这个房间带入一片混乱之中,甚至有部分光弹被敌人互相打入彼此体内。

K趁势往前一滚,背靠在通往大楼深处的门口,双枪同时抛出空的弹匣,他双手又往腰后侧一抵,新的弹匣便被机械装置弹入枪中,紧随又是三发子弹,终结房内混乱的是肉体扑倒在地的闷响。

踩着逐渐被血液浸润的大理石地板,K直起身,开始扫视周围。

一直沉默的陈平也并没有被眼前的事情完全吓傻,虽然方才身体一系列的动作让他感到分外紧张,但他尚且能分出心来注意周围。

这个房间虽然整体是中式的,但各个角落都遍布各类珠宝的全息投影,最华丽的一个就属一枚黄钻袖扣的投影。

这些投影都极为精致与生动,显然不是陈平所处时代的产物。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展览柜,里头都放着货真价实的珠宝,以及几盏金色的顶灯。光芒照亮着通往房间中央的道路,大部分的珠宝却缺少光源照亮,连同位于房间中心的黄钻都隐没在黑暗之中。

真奇怪……明明是珠宝展览馆,怎么灯光这样安排?

然而不等陈平细想,K已经控制着身体走到房间中央。正是那颗闪闪发亮的黄钻,此时被玻璃展柜封锁着,霎时耳边又传来那个熟悉的男声:

“这个我能解决……好了!”

话音刚落,玻璃展柜便像花瓣一样打开,K伸手直接把那颗黄钻揣走,丝毫没有检查它是否完好的意思,随手将其塞进腰包里。

“顺便一提,凯迪亚珠宝集团的保安支援要到了,你准备一下。”那个男声又说道,他的声线很温润,只是现下语气透着些紧张。

“知道了。”K压低声音回应道。

“大概有30人,他们就快到了。你一直到走廊尽头,上去之后到东侧的门,继续往上,帕拉德会在那里等你。”

“砰!”

紧闭的大门传来一声巨响,K以一个鼻音回应远在线路之外的男人,旋即便从腿侧的皮套中掏出一把匕首,将刀刃转向门口。

陈平在同具的身体中蛰伏,他本不善战斗,如今心情自然说不上轻松。他来回扫视那在灯光下闪耀的银光与不断被撞击的房门,越发剧烈的心跳声成为他唯一可闻的声音。

“咚!”

房门被撞开的声音预示又一场战斗的开始。K猛地抬手抛出手中的匕首,那尖锐的光芒扎进奔来敌人的脖颈,喷洒的血液染红其他人的双目,以至于他们瞥见眼前的男人时,以为是修罗从地狱中走来。

“啧,麻烦。”

K的怨声被埋藏在起伏的惨叫中,踩踏着痛苦的韵律,将发发银弹灌入敌人的胸膛、眼眶与额头,而他裹挟着一身腥风冲出包围,撞进延绵的金色走廊。

他踏着昂贵的地毯前行,顺着尽头旋转的楼梯往上奔逃。

随着通往舞厅的门被猛地推开,一身血肉的修罗闯进上流的宴会,像是雄鹰撞入金丝雀的牢笼,惊得妆容精致的小姐和太太到处流窜,尖叫此起彼伏。

K毫不理会眼前的混乱,企图冲过人群跑向通往大楼上层的楼梯,但不断涌来的保安挡住他的去路。即便杀掉这里的人并不是难事,但后续跟来的追兵与关注始终是个麻烦。

皱着眉头,K紧紧凝视眼前不断靠近的保安,以威视逼退任何一个想要靠近的人。

“头顶!那个吊灯!”

脑海中的提醒令K望向头顶硕大的水晶吊灯。他顿时反应过来,迅速退离开吊灯的覆盖范围,举枪瞄准将吊灯打落。

在那吊灯坠落将数人压为模糊的血肉之后,K立即旋身冲向不远处的楼梯,步履不停地往上攀爬。

陈平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忽然反应过来方才的观察,似乎并不是通过K的视线来发现的。

难不成,他也有什么特殊能力?

但现在这个局势容不得他多想,K再次与敌人的拉扯上,兵刃相接之声延绵不绝。

他们且战且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楼顶。霓虹灯与全息投影而成的广告似乎永夜不停,流动在空中的飞艇发出轰鸣。在夜风中,追兵如蚂蚁般攒在通向天台的门口,而K的风衣被吹起,似是一片即将逃离的柳叶。

“来了!”

只听一阵如雷鸣的引擎声,K应声而动,在背后瞬发的枪林弹雨里,他冲向天台的边缘一跃而下。

然而子弹无眼,陈平蓦地感到疼痛自脊背升腾,之后便是整个身躯撞向飞艇地板的钝痛,这两种痛感叠加起来殴打他的神经。

他感受到血液从伤口里溢出,他努力地睁着眼保持清醒,因疼痛不自觉地呻吟着,双手颤抖试图去捂身上的伤口。

K似乎要比他淡定得多,狠狠地压制住他控制身体的企图,不过他显然并不好受,一声闷哼夹杂在胡乱的呻吟之间。

“K?K!没事吧!”

线路对面的人担忧地朝他们呼喊,但陈平已经听不见了,他的意识已率先滑入深邃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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