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水路便利,有条大河从南到北,横跨三十六州,可以直达京都。
当然也有驿道。
有钱人坐船或乘马车,没钱的只能靠步行。
沈安平本来打算“十一路公交车”,但是从泼皮身上搜刮到钱财,他准备先坐马车到乌桕县码头,然后再坐船走水路。
这些钱财太脏,沈安平心想全部花个干净才好。
“少爷,你说什么?”桑沛文正要去车马行雇一辆马车,听到沈安平吐出一个“淦”字,不知何意,脱口问道。
“去雇车吧。”
春日负暄,百花相伴。
桑沛文去雇马车时,沈安平走进一家裁缝铺。
这裁缝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关键是有现成的衣裳。
青色旧袍走进裁缝铺,出来时,已是一身白袍。
并不是书生的宽袍大袖,而是箭袖常服,干净,又干练。
同时,也給桑沛文买了新袍子,却是件灰色的马褂。
既然想当仆人,就该有仆人的觉悟。
所以沈平安为桑沛文选了这大户人家仆人穿的粗布马褂。
半炷香后。
一辆马车驶出雁栖镇,少年的头探出车厢,回首望着渐行渐远的小镇。
他不知,日后会不会再来这個生活了十年的小镇,多看一眼是一眼。
***
马夫赶着车,驿道上拐了几个弯,再也看不到小镇的轮廓。
“少爷,我至少有十年没坐过马车了,啧啧,这软垫子真舒服啊。”车厢里,换上马褂的桑沛文,东瞅瞅,西摸摸。
“那你还要跟着我做甚?”沈安平瞥了眼桑沛文,道:“还有两月就要乡试,你的志向不是要考取功名?等你有了功名,做了官,天天有车坐。”
桑沛文当即微垂眼眸:“这朝廷病了,我再也不想做什么鸟官!”
沈安平的眼中现出一言难尽的意味。
认识一年了,沈安平其实内心对眼前这厮,了解不多。
桑沛文说其父亲曾经是個文官,官不大,却一心想要消减苛细繁重的捐税,重现景国盛世。
可惜非但没得到朝廷重要,反而屡遭打压,最后被贬,带着妻儿来到乌桕县,郁郁而终。
桑沛文那时才七八岁,没过几年,其母也闭眼......再后来,他只身来到雁栖镇,从而才结识沈平安。
这一切都是桑沛文有次微醺时说的。
一个靠采药为生的孤儿,哪来的银子买酒喝?
当时,沈平安就觉得这厮不是個纯洁的好孩子。
他接近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搬运了华夏的文章诗词?
“有病得治,你难道不想完成你父亲未完成的抱负?”沈安平斟酌说辞。
“我......”桑沛文沉默下去。
沈安平不再出声,开始回忆沈老爷子生前的一些细节,等到了京都,也好尽快找到老爷子的子嗣。
至于自己?
这天,这地,他不知能否容得下自己。
识海里玉符镇压的那像朱雀鸟的玩意,指不定哪一天镇压不住,到时自己焉能活命?
念及于此,沈安平内心咆哮。
没错,他隐隐感觉玉符快要镇压不住那“朱雀鸟”.......在聂老爹家里的时候,就是因为“朱雀鸟”想要挣脱玉符的束缚,让他忽然间有着无尽的杀戮情绪。
***
午后。
马车终于到了乌桕县,又过了半炷香,停在码头渡口边上。
沈平安与桑沛文下车,付了说好的银子。
码头空荡荡,人很少,倒是有两艘商船停靠在渡口。
一番打听,才知明日有一艘楼船去往京都方向。
得。
先找个客栈住下再说。
“少爷,乌桕县我熟,比雁栖镇大多了......”
“桑导游,带我逛逛先。”
“导游?”桑沛文蓦然一怔,呀道:“少爷,这又是什么新词?为何我读的书,就没有你偶尔脱口的词啊?”
“呵,就是向导。”沈平安含笑。
“......”
两人沿着官道,正往县城走着,忽而,妖风大作。
路人纷纷做鸟兽散,沈平安回头望去,果然见到有位妖娆女子,带着一声雪花的呼啸,腾身飞纵。
她浑身裹在冰寒的雪花之中,手里拎着一名四五岁的女童,所过之处,“嚓嚓”结冰。
“这是书中描绘的雪妖么?”沈平安还是头一次见到真正妖魔,震惊莫名。
天书降世,不仅有了仙法可修,妖魔也从那个岁月开始逐渐增多。
“呼!”
也在这时,有一道霞光闪过,转而宛若奔腾的长虹。
那奔腾的霞光原来是一柄燃烧的飞剑,仿佛携带着漫天霞光席卷而来。
剑身上站着一位男子。
男子三十上下,穿着黑色官袍,腰间束着丝绦,外罩着件玄色披风。
“白月狐,放下那女童,本官留你全尸!”
声音沉稳,带着摄人心魄的威严,就这般传荡开去。
“哟,池大人,你还真是对奴家不离不弃哩,那你来追我呀......”
一人一妖在半空追逐,看得地面上的行人,惊叫连连。
“天哪,那是镇邪司的官爷吗?!”桑沛文张大着嘴巴,吃着妖风。
沈平安:“......”
一时之间又是震撼无比。
雁栖镇终归是个偏远小镇,沈平安如果不离开那小镇,估计此生都不会见到书上描述的妖魔,或者真正的修仙者。
很快。
码头附近的官道恢复了安静,天空依旧湛蓝。
“少爷,你也是修仙者,有资格参加镇邪司的考核,若是你能去镇邪司赴考,我就考取功名。”震惊过后,桑沛文低声道。
“考进镇邪司斩妖除魔,你咋知道那么多?”沈平安眉毛挑了挑。
“我儿时曾听父亲说起过,说镇邪司是先皇所设,震慑朝廷奸佞,也斩杀世间妖魔。”
“......”
与此同时。
乌桕县西边一座小山。
那白月狐站在山顶,遥看着追来的池仲春。
“留下女童!”池仲春踏剑厉喝。
“要女童,不要我吗?”白月狐声音阴柔,忽地将手里的女童扔向池仲春。
池仲春伸手去接。
女童身穿翠绿衣裳,却是像泥塑般毫无生息。
“上当了!”池仲春刚伸手接住女童,猛地神色一黯,长剑出鞘,刹那灌注火焰真元,顿时剑吟不绝,剑气如火燃烧。
“噗!”
长剑斩落,女童人首分离,但是并没有鲜血喷薄,而是喷出绿色毒烟。
这哪里是女童!
分明就是一截枯枝蔓藤似的毒蛇。
池仲春已经察觉上当,可是避之不及,仅仅是吸了半口绿色毒烟,只觉内息阻滞,真元竟然已被冻结!
他想立即调息驱毒,然而意识忽地纷乱,仿佛脑海里有数不清的妖狐在嗤笑,整个人摇摇晃晃,目光迷离。
白月狐眨了眨眼,故作迷惘,掩嘴笑道:“哟,池大人,你怎么站不稳了?你倒是来杀奴家呀,奴家好急呢,哈哈哈.......”
“这是用我族用三千妖魂炼制的噬元妖蛇,慢慢受噬元煎熬,受三千妖魂啃食你的心神,你可要好好的享受哦!”
话罢,白月狐卷起冰雪,破空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