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齐丰帝端坐上方,下首跪着一人。
“你想当朕手里的刀?”
“是!”
“朕手里有无数把刀,不缺你这一把。”
“霍家那把太老,已经绣坏了。”
“年轻人,刀老了有老了的好处,至少不会伤到拿刀的人”,齐丰帝目光如深潭,沉疑一会道,“你说说你和那把刀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把刀在交到陛下手里之前沾过血,现在擦不掉了,而我这把,新如故。”
齐丰帝盯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野心勃勃之人,眼神里既有赞赏,亦有惋惜,这是一把好刀,然,刀都不会有好下场。
“哈哈哈,是个人物,回去等消息吧!”齐丰帝笑着道。
“谢陛下!”
第二日天齐国京都街头突然出现十几位老者喊冤诉苦,都说自己儿子入伍后十年不归,十几位老者一路哭一路喊,最后在京兆府门口跪了一地。
围观的老百姓也跟着过来,一时间,京兆府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程序一看这架势头都大了,找了个小吏去挡一挡,再看这架势,还是得自己上。
于是乎,这日天齐国饭桌上的话题便是,京兆府府尹程序决定为民寻子!
秋水别苑里的涂白苹浑然不知京都城这一大事。
看着书桌上的三封信,一时间不知道拆哪一封为好。
犹豫再三,拿起涂灵均那封。
满满当当写了一页纸。
涂白苹被涂骕从族谱上除名那日,涂灵均带着封氏和老太君去烧香了,回府后听闻涂白苹挨打以及被驱逐族谱一事,立马写信过来问候。
信的最后,附了一首王半山的词。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茅屋数间窗窈窕。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忽忆故人今总老。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
涂白苹放下信,心中似有暖风拂过。
拆开第二封,贾岛的,信上只有两个字“已成”。
涂白苹知道贾岛那舌若莲花的本事,不过是让他动动嘴巴,最是他擅长的事。
手指划到第三封信上,又落下。
上次在淮水楼,涂白苹与霍启定下三日之约,今天是第四日,信来了。
过了会儿,涂白苹再次拿起信。
拆开,抽出信纸。
霍启在信上写自己派人去偷舅母的玉,是想以此威胁舅父,舅父手里有霍邱的罪证,没想到晚了一步,有人抢先一步杀害了舅母。
涂白苹一直知道霍启怀疑叔父霍邱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强娶了自己母亲,这么多年霍启努力往上爬,与朝中各大官员相交,就是想查找父亲死亡的真相。
三年前,涂白苹见过一次霍邱。
那个男人冷脸冷眼,邀自己去茶楼,自己鼓起勇气去了。
那个冷酷似铁的男人和自己说了一番话,让自己辗转反侧好几个夜晚。
他说:
霍启之母,是我的妻,我不在意霍启的新妇是哪家小姐,但我的妻不喜涂二小姐,请涂二小姐与霍启情缘两分。
那会儿的涂白苹太年轻,太把情爱当回事,辗转反侧后依旧信那山盟海誓,依旧在等红妆十里笙磬同谐,只是,后来……
涂白苹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目光久久落在信纸上。
忽的,脑中蹦出一个念头来。
二皇子府。
“你们俩干什么的?!”
两个守门的护卫将两名送饭的小厮拦下。
“回几位爷,我们是天香楼的伙计,来给二殿下送吃食。”
“怎么换了两个新面孔?打开食盒!”一人呵斥道。
“回爷话,我们楼里忙得很,我们俩以前只是跑堂不管厨房里这些事,可厨房忙不过来,老板就派我们两来了,您瞧,这是二殿下前日点的红烧鲫鱼和香煎狮子头还有几样特色点心。”
两名护卫将食盒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正要放行,又指着另一名小厮道:“你为何一言不发?!是不是有问题?!”
涂白苹心提到嗓子眼了,这装男人自己有经验了,可是一说话还是露馅啊。
崔四赶紧指着涂白苹说:“这小子是个哑巴,爷问他他也说不出个屁来。”
涂白苹赶紧张着嘴手舞足蹈了几下,这才蒙混过关。
崔四与涂白苹两人都是小厮打扮,一人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往院内走去。
崔四早就踩过点了,知道李寡妇被关在哪。
崔四见关李寡妇的屋外有两个护卫守着,趁着其中一个护卫交班的时候,将其打晕拖到厕所,扒下那人的衣服自己套上。
然后堂而皇之走到门口,对另外一个护卫出手,又快速将人的衣服扒了。
“小姐,快套上吧!”崔四悄声道。
涂白苹想起来之前崔四说自己有办法接近李寡妇,没想到竟是如此粗暴!
涂白苹指了指地上晕过去的人小声问:“那他怎么办?”
崔四环视一圈,看到一个空大缸,坏笑道:“扔那里!我下手重,一时半会醒不了。”
于是,涂白苹和崔四堂而皇之成了二皇子府里的护卫。
这时,脚步声传来!
涂白苹和崔四两人挺直腰板,压低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各站一边。
来人正是二皇子齐敦敕,此人素来高调,又好大喜功,但凡什么事都爱露面,京都城每个老百姓都见过这张脸。涂白苹和崔四也不例外。
“可有异常?”齐敦敕问。
“回殿下,未有任何异常!”崔四道。
齐敦敕满意地推着轮椅进了屋。
涂白苹在心里给崔四竖起大拇指,有些场合还是需要崔四这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实力派。
屋内,李寡妇的脚被铁链锁在床上,链条大约七八米长。
“想好了吗?和本殿下做生意绝对亏不了。”齐敦敕虽在笑,眼底却无任何笑意。
“二殿下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不敢押您身上呐。”李寡妇道。
“崔醉之妻已死,是真是假全凭你一张嘴,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齐敦敕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
女人沉默。
过了会儿,女人像是下了定重大决定。
“我答应殿下,但是殿下要先替我完成一件事。”
“何事?”
“请殿下附耳过来。”
轮椅响动,后面的话听不清楚。
涂白苹和崔四对视一眼,两个人脸上都有着惊诧。
乍然,惨痛声响起,旋即传来齐敦敕的呼喊。
涂白苹和崔四赶紧冲了进去。
只见齐敦敕瘫坐在地上,脖子上被咬得鲜血淋漓,而李寡妇胸口正插着一把匕首躺在地上。
“快带孤去看府医!”齐敦敕用手按着脖颈。
涂白苹给崔四递了一个眼神,崔四一把将二皇子齐敦敕背起往外走。
涂白苹见人走后,立马用手将李寡妇胸口按压住,“李姐,醒醒,快醒醒。”
李寡妇听到有人喊自己,眼睛用力睁开一条缝,看清眼前之人是涂白苹。
微动着嘴唇喊道:“涂夫子。”
这一声让涂白苹心尖发颤。
“是我,李姐,我来了。”
“帮我照顾小六子……小六子……”
李寡妇说话声音越来越弱。
“李姐,别说了,我带你去找小六子!”
“……”
涂白苹将耳朵凑过去,李寡妇的话让涂白苹呼吸一滞,肺部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涂白苹不记得那天崔四是怎么将自己带出的二皇子府,涂白苹一闭眼,就是李寡妇倒在血泊里的样子。
小六子一直在大门口等,看到涂白苹的马车回来,兴致勃勃地奔过去,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当天晚上吃了一大碗饭,自己乖乖洗漱好躺到床上。
只是,第二天,红肿的眼皮泄露了他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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