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次击鼓时,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刀,那把刀的刀刃藏在她的袖子里,她想着如果这次对方还是不肯为自己做主她就冲过去随便捅死一个谁,让他们陪自己去死。
这次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抱着胳膊的男人,看到来人又是这女的,翻了个白眼歪头示意对方跟自己进去,他不知道对方怎么能这么不识好歹。
进去以后,还没等她说话,坐在那长桌后面的人就拍了拍惊堂木,让她等一会。
一炷香,两炷香。
没有人来,她只能继续等在那,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门外终于又响起了脚步声。
她回头去看,发现那是自己的父母。
“带你们女儿回去,脑子有问题就不要让她到处跑。”
“我有冤情!”她高喊了一声,可惜一个疯子的高喊只会让别人更觉得她是个疯子。
“什么冤情?”那人的脸在阴影后看不清楚。
“有人要杀了我!”
“谁要杀了你?”
“我不知道。”
那杂役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那两人。
“愣着干嘛,快把你们女儿拉回去啊!”
疯疯癫癫的女人被自己的父母拉了出去,她想拿出手里的刀,却发现父母的眼里流出泪水。
“别喊了。”他们说。
“再也别喊了。”
“你的意思是说,死的是你们女儿?”岑竹看了看屋里的摆设,有点不对劲,但暂时还没发现是哪里的问题。
“是,她有癔症,不久前一头撞死了。”
“撞死在哪了?”岑竹敲了敲这屋里的桌子板凳。
“在,在阮老板家外的那棵树上。”老人抹了抹头上的汗。
“你女儿,撞死在了别人家的树上,什么时候?”
“三天前。”
她怎么没记得那户人家门口的树有什么问题,这谎话怎么编的比自己还没水平。
“你和阮老板是什么关系?”
老人踟蹰了,他们两个又想往一块凑,镜瞳把他们两一手一个按了下来,不让他们再动。
“我们不太熟,只是之前是邻居,偶尔走动。”
“放屁,你当阮老板没和我说?!”岑竹猛地一拍桌子,对面的两人跟着颤了一下。
“别担心,实话实说,我们是来帮忙的。”镜瞳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开始往下讲。
女儿比她的父母长的都要漂亮,又正是好年纪,出门自然是人群的焦点,她走到哪里,称赞声就到了哪里,也正因此,不断有人向他们提亲,说想求娶女儿,但两人都因为女儿年纪太小而拒绝了,他们舍不得自己唯一的孩子。
可是好景不长,女儿天生好动,在家里待不住,总是偷偷跑到外面去撒欢,有一天跑的太远,遇到了抢劫的人,女儿用所有财物为自己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可是因为受了惊,回来以后就总是神神叨叨的。
母亲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想去找能治癔症的医师,可几番打听也没找到,这时候邻居阮老板说自己的儿子之前在外游历时遇到过沙祸,也是得了癔症,他有个偏方。
“把得了癔症的人绑住,以防他们挣扎,然后用特殊的符纸烧成灰,泡水让他们喝了,癔症就会药到病除。”
他们两人相信了,花大价钱去买了对方的符纸,给女儿灌了下去,可癔症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对方不再让他们触碰,还发出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因为这事,周围的人们也不再愿意和这家人来往。
后来他们又去问阮老板,对方说是因为女儿的癔症太严重,这符纸不够,说让他们去找那医师。
医师和城主认识,他说自己看过的病人不计其数,这点毛病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让女儿在他摆好的阵里待上十二个时辰,立马就能见效。
于是他们把女儿放到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屋子里黑黢黢的,只有两根蜡烛,医师说十二个时辰以后,女儿就会恢复健康。
第二天,女儿自己走了回来,她说自己终于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哭着和母亲父亲抱在了一起。
好景不长,两天后,女儿出去采买东西,路过阮老板家门口,不知道怎么的一头撞死在了树下。
“你的意思是说,你女儿的死归根结底是因为被吓的得了病,对吧?”
岑竹知道他们不是这个意思,他们说了这么一大堆,暗里的意思就是说,女儿的死是因为阮老板和那医师的勾结坑害。
也太着急把自己摘干净了。
“是,是,那天上午她还好好的呢。”说到这,老人又去抹泪。
一根鲜红的长舌卷走了他的眼泪。
腐臭味充满了整个房间,不过只有岑竹需要忍受这种味道。
“狐狸。”
“鼠。”
“鬼。”
“油。”
“油。”
恶心痉挛的血肉几乎贴上老人的脑袋,可他还是自顾自地擦泪,好像自己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那之后呢,你为什么没有立刻给你女儿下葬。”呲着牙的狗小跑着蹲到了岑竹旁边,看着那两个哭泣的老人。
“不是我们不想,是实在太仓促,棺材还没做好,我们想着先做个最简单的,让女儿入土为安,可,可当天晚上,就找不到了。”他们是说尸体在当天晚上就丢了。
“你们女儿死的时候什么模样?”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打断了两人的话。
老人又沉默了,他们没办法凑在一起,因为中间有镜瞳的手臂,他们低着头,想着自己的回答。
“她的头上有一个大口子,鲜血一直往在涌,不过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那个老男人说。
“她的眼睛闭着,没有皱眉什么的,像是睡着了。”那个老妇人说。
“我是说更直白的东西,我不是要主观的形容,谁想知道她像不像睡着了,她的脸,她的四肢,她的肤色,她的尸斑,在消失以前,是什么样的?”
沉默,还是沉默。
半晌,其中一个老人终于开口了。
“她的皮肤比生前还白,四肢也很柔软,是我们两个把她搬回来的,回来以后就盖上了白布,我们没再看其他的。”
老人失魂落魄地盯着地面,他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我明白了,谢谢,你女儿的死不是你的错。”
听到这话,两个老人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们好像突然发现对面的这人是自己的知己,张着嘴想说什么。
可对方只是站起身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脸。
“你们是不是很希望我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