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恕老夫无能为力啊，小虎，老夫治不了你娘亲。”
医馆中正坐着城中赫赫有名的名医，薛神医。
小虎闻言立时双眼一红，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薛神医，我有钱了，请您一定要救我娘。”
小虎急急忙忙将怀中铜板全部捧在手心上，踉踉跄跄爬到薛神医近前便要将铜板塞给薛神医。
“薛神医，您看，您看。我有钱的，有好多钱。求您一定要开个药方子，救救我娘亲，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见小虎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薛神医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俯下身想要扶起地上的小虎，却被小虎挣脱继续跪在了地上。
“求求您了，薛神医。”
薛神医在这城中行医多年颇有医德，并非见钱眼开之人。
“哎，小虎啊，并非老夫绝情贪财，不肯救你娘亲。只是，哎，再贵的药也只能医不死人，你娘的病症乃是绝症，老夫也无能为力，又何必白拿你这钱财。”
“什么？绝症！不会的！不会的！我娘不会死的。”
小虎闻言顿觉天塌地陷，脑中一阵眩晕，身形一软便瘫倒在地上，手中铜板哗啦一下散落一地。
薛神医亦不是铁石心肠，看着伤心欲绝的小虎虽于心不忍，但也是束手无策，只能暗叹一声。
哎，苍天竟不佑善人。
待小虎哭声渐渐微弱心情稍微平复下来，薛神医将地上的铜板一一捡起来，又从自家柜子里拿出一些铜板放在小虎手上。
“好孩子，你娘亲已时日无多，这些钱你都拿回去多买些好吃的，让你娘亲最后也过上几天好日子。以后你若不嫌累，便来我这医馆做做学徒。”
恰是正午，笙歌鼎沸，有红楼花阁，也有破瓦寒窑。
热闹的城中有一处破庙，这庙早断了香火已无人修缮破旧不堪，庙中却有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正躺在一堆茅草上。
这妇人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呼吸似乎也时有时无，显然已病入膏肓。
“谁啊？”
门外有声响，妇人声音沙哑问了一句，却连抬头看一眼的力气也没了。
“娘亲，是我回来了。”
来人正是小虎。
小虎小心翼翼端着一盘好菜和几个馒头走了进来。
妇人闻声看向小虎，见他手中端着精致的饭菜，不由皱了皱眉头。
“小虎？”
妇人正想挣扎坐起身来，却没了力气，只能躺在那里大声问道。
“小虎，你哪里来的钱买这些吃的，你是不是偷东西了？娘亲是怎么跟你说的，不能偷东西，再饿也不能偷东西，做坏事要挨打！”
“娘亲，娘亲，你别着急，我，我没偷东西。你听我说，早上有一个好心的大哥哥看我可怜便给了我些钱。”
见娘亲正一言不发看着自己，小虎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只是这小脸脏兮兮却比出门之前抹得花了许多。
“我是用了大哥哥给我的钱买来这些吃的，对了，娘亲，大哥哥还给了我几片肉呢。”
说话间，小虎放下手中饭菜，从怀里翻出几片脏兮兮的肉。
“好心的大哥哥？”
“嗯，是一个特别好心的大哥哥，娘，我扶您起来吧。”
小虎轻轻扶起娘亲坐起，把刚买来的好菜推到她身边，那几片脏兮兮的肉被他塞进了自己嘴里。
“娘，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有了钱，你就乱花。快把钱给我，我给你收着。”
“好，好。”
小虎轻声应下，将怀里的铜板递给妇人，却在身上悄悄藏了几个留作日后给娘亲买好吃的。
“娘亲，我这可不是乱花钱，方才我去了薛神医那里。”
听见薛神医的名字，小虎他娘亲不由身形一颤，却又听小虎继续说道。
“薛神医说娘亲你就是气血不足才病的，一定要吃些好的补一补便能康复。娘亲，我来喂你吃东西吧。”
“好，好。但是以后你可不能再乱花钱了，娘亲有口吃的就成。”
小虎娘亲藏在身下的手微微一松，一脸欣慰静静看着小虎将馒头掰成小块。
“小虎，你也要吃，娘可吃不下这么多。”
母子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正其乐融融吃着饭菜。
正在这时，突听“咣当”一声响，半扇庙门被人一脚踹开，从外面走进来几个高壮的汉子，瞬间围住小虎两人。
这几人是这城中游手好闲的地痞无赖，方才几人无意间在大街上看见小虎正在酒楼里买上好的饭菜，便起了歹心。
“呦，大哥，这儿还有个女的。”
为首的黑脸汉子闻言也起了兴致，但仔细看了小虎他娘一眼，便觉得晦气。
“一脸的衰相，原来是个病婆子。晦气。小子，你哪里来的钱在飘香楼买饭菜，还不快拿来孝敬大爷。”
果然财不可外漏。
见几人气势汹汹，小虎娘亲连忙抱住小虎，颤颤巍巍说道。
“大爷，有话好说，别动手。”
凭他们孤儿寡母如何守得住，何必自讨苦吃。小虎他娘不敢多言生怕刺激几人，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铜板。
“大爷，我们只有这么多，全在这里了。”
小虎刚想动作却被他娘悄悄按住。
见这病婆子这般识趣，那黑脸汉子一把接过铜板数了数。
“怎么才这么些？还有钱吗？”
“不敢欺瞒大爷，真的只有这么多，我们娘俩一直乞讨为生，哪有什么钱财。”
“那你这些钱是哪来的？”
“这些钱是今日一个好心人给的。”
“那人呢？”
“早上便离开了。”
几人四处看了看，破庙确实再无旁人。
眼前这娘俩衣衫破旧单薄，藏不住东西。几人又仔细看了看这破庙中的情形，砖瓦破烂难避风雨，似乎也没有地方能藏匿财物。
“谅你也不敢骗老子。”
“妈的，就这点钱也不够咱哥儿几个在暖香阁潇洒几回啊。”
几个大汉顿感失望，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黑脸汉子掂了掂手中铜板收了起来。
“大哥，买几壶酒凑合凑合吧。”
黑脸汉子搓了搓下巴，忽然眼神一转，一把将小虎从他娘亲怀中拽了起来。
“不够？那就算上这小子，如何？”
小虎被这黑脸汉子拎在手里，如同一只瘦小的小羊羔。
“这小子个头不错，正好卖到王主簿府上。”
“放开我！”
听到这黑脸汉子竟然要卖了自己，小虎立时愤怒不已，口中大声呼喊，手砸脚踹用力挣扎起来。
“我不去！我不要离开我娘亲，你松手！”
“老实点，我们走！”
“大爷，不要啊，不要啊。”
正在这时，突听小虎他娘凄厉喊叫一声，也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手脚并用连跪带爬扑到那黑脸汉子身前。
“不要卖了我的儿子。”
小虎娘亲喘着粗气死死拉住了黑脸汉子。
“妈的，你这病婆子离老子远点，别给老子沾上病了。”
黑脸汉子见状面色一变，一脚踹向小虎娘亲。
小虎娘亲已经病了好久，身上早就瘦成了皮包骨头，只被这黑脸汉子轻飘飘一脚，便踹出数米远。
“不要动我的孩子。”
小虎娘亲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咳了出来，缓缓伸出手还想爬向黑脸汉子，却再使不出半点力气。
“噗，不要动我的孩子。”
“娘！娘！”
见娘亲口吐鲜血，情急之下，小虎张嘴一口咬向那黑脸汉子的手臂。
那黑脸汉子一时不察，只觉得手上一疼，小臂已被小虎咬出血痕。
“小畜生！你找死！”
黑脸汉子一把便将小虎甩飞了出去。
就听“扑通”一声，小虎狠狠撞到墙角翻滚了一圈。
“娘，娘你没事吧。”
刚落地小虎也顾不得身上疼痛，赶忙向他娘亲爬了过去。
“他妈的，居然伤了老子，哥儿几个，先动手收拾这小畜生一顿，别打伤了胳膊腿儿就行，不然卖不上价钱。”
几个泼皮无赖顿时火起，一脸狞笑缓缓走向小虎母子二人。
“住手！”
就在这时，破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妈的，是谁？谁敢在老子面前多管闲事。”
几人闻声转过头看去，却见门外正站着三人，正是那光头汉子和青衣女子侯奇三人。
三人恰好路过这附近，听见小虎和他娘亲的呼喊声便匆匆赶了过来。
“好大个汉子，欺负孤儿寡母，你们还算个爷们吗？”
眼见庙中情形，光头汉子忍不住怒喝一声，脚下狠狠一跺，尘沙中飞起一拳打在那黑脸汉子胸口。
“看打！”
那黑脸汉子躲闪不及吃了一拳，踉踉跄跄跌倒在地，好在他也拜过几个帮里的教头师傅，练功多年身体比旁人耐打许多，挨了一拳并无大碍。
“妈的，竟敢偷袭老子！”
一阵剧痛之后，黑脸汉子捂住胸口，半天才回过一口气，口中怒喝一声，起身便是一拳还击。
“来得正好。”
光头汉子一把擒住黑脸汉子的右臂，手上用力一拧。
就听那黑脸汉子一声惨叫，右臂竟然已经被光头汉子拧成了麻花。
“大哥！妈的，一起上！”
其余几人赶忙上前围攻光头汉子。
这几人不过是市井泼皮，都只是会些王八拳撩阴腿之类的招式，三两下便被光头汉子打到在地。
看着一旁吐血不止的妇人，光头汉子忍不住怒上心头。
“你们当真该死！”
只见这光头汉子强行按住几人，下手竟是狠辣无情，咣咣几拳打下去。就听“咔嚓”“咔嚓”几声响，光头汉子竟将那几人各自废去一手一腿。
“我看你们以后还怎么欺凌弱小！”
几人倒在地上惨叫连连，却听那光头汉子怒喝一声。
“叫什么叫！还不滚！滚出去！”
也不知这光头汉子还会不会暴怒出手，几人只能强忍疼痛相互搀扶起身，一步一瘸艰难地走出破庙。
几人刚出庙门，便看见庙门口多了许多人，都是左右闻声赶来看热闹的。
那黑脸汉子见状顿时脸色难堪起来，站在人群中一脸怨毒说道。
“我们是黑虎帮的，阁下，敢不敢留下名号。”
“有何不敢！铁头镖局，铁头陀，杨刚是也。你们几个若有胆子寻仇便来找我，我奉陪到底。”
小虎娘亲被青衣女子扶着坐下，过了好半天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小虎，你把地上的铜钱捡起来，拿给我。”
小虎擦了擦眼泪，心中虽不解娘亲为何着急捡这地上的铜板，但还是听话地将散落的铜板一个个捡了起来，递给他娘亲。
小虎娘亲接过铜板，却没有收在怀中，转头问向那青衣女子。
“姑娘，听你们说你们是走镖的？”
青衣女子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正是，铁头镖局，我叫谈晓云。”
小虎娘亲闻言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话力气又小了许多。
“好啊，好啊，谈姑娘你过来。”
待那青衣女子俯下身来，小虎娘亲便将手中铜板紧紧握在青衣女子手心。
“谈姑娘，我想用这些钱托一趟镖，将我儿子送到他爷爷奶奶那里。不知够不够？”
青衣女子被小虎娘亲的手握住，猛然一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面露一丝不忍，点了点头。
“够了，我们接你这趟镖。”
“多谢姑娘。”
小虎娘亲仔细交代好地址，才缓缓伸手招来小虎。
小虎似有所感，跪在地上已泣不成声。
“娘亲，我不去爷爷家，我不要离开你。”
“当年你爹突然离世，娘早就想带你回去了，可惜娘的身体一直不好，不能带你远行。”
小虎娘亲艰难伸出手摸了摸小虎的头顶，缓缓说道。
“小虎，娘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治不了。现在娘大限将至，是时候该走了。你以后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要调皮捣蛋。你爹的骨灰就放在墙角的陶罐里，一会儿你把娘也放进去，娘要去找你爹了。”
说完这些话，小虎娘亲已用尽了力气，手臂从小虎头上缓缓滑落，眼中的光彩也消失不见。
“娘亲！”
“娘亲！”
“娘亲！”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们。”
听完几人述说，陶最心中愧疚不已，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小虎，只觉是自己的烂好心给小虎娘俩招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