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枝心乱如麻,佯装生气站起身来就要走,被如儿死死扯住了:“夜仙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此事说来话长,您坐下来我慢慢讲与你听,好不好?”
如儿的力气比看上去的要大许多,沈琼枝此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当然拗不过她,只得别别扭扭地坐下了:“你说吧。”
“我家老爹是这人的故人。”如儿低声道:“十几年前,老爹偷偷为这人求了一盏长明本命灯,供在京郊莲花寺里,时常诚心祝祷,擦拭注油。几年前一场大火,此人葬身火海,灯也熄灭了……”
沈琼枝有些诧异,含含糊糊道:“这么巧?时机倒也契合。”
“可奇怪的是,这灯灭了没多久,竟然又兀自亮了起来。”如儿的双眼熠熠发光:“老爹请了人看此人的本命星和生前掌纹,都是大劫后生的吉相,所以老爹他就在想,这个人是不是没有死……”
“姐儿,莫怪我说话直。”沈琼枝打断了如儿:“人死如灯灭,既是被烧死的,那么肯定有尸骨,亲眼见着了还不死心么?灯熄了,尚且还有办法做手脚让它复明,人死了是无论如何都活转不过来的。”
如儿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去:“您老人家说的也是,之前许多高人都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家老爹不死心,总要再找人问问。”
沈琼枝微微一愣,随即狠狠心道:“你家老爹心里未必不明白,只是不肯接受这件事罢了,有空你好生劝劝他: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生者加餐饭。那人若是地下有知你家老爹这般想不开,心里想必也不好过。死了就是死了,要是天底下都是死人复生的奇事,还不得天下大乱了?”
如儿连连称是,拿出一纸红封双手捧着恭恭敬敬递给了沈琼枝:“劳烦您老人家卜算,这点钱拿去喝杯茶,莫要嫌轻。”
沈琼枝用指头捻了捻里头银票的厚度,面上露出些笑容:“姐儿客气了。”
如儿亲自送沈琼枝下了楼,两个人消失后,房中的玻璃屏风微微一动,随后徐徐挪开,赫然现出两个人影。
一个是书童模样的小厮,另一个则是一身雪白素缎长袍的俊美男子,正坐在一个梨花椅上闭目养神。
“老爷,这个小卜婆也没甚厉害的,说的都是些千篇一律的套话。”小厮抱怨道:“外头的都不可靠,找几个都是这般。”
男子没有说话,右手食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着,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许久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此人闭眼的时候不过是令人觉得面如冠玉,容貌昳丽;待睁开后,浅色的双眸里所蕴含的冰冷竟是让见者生惧,不得动弹。待他稍稍收敛了周身所散发的寒气后,又重新变回了一个不染人间烟火的翩翩美公子,这变化过程太过悄然,让人无法一探虚实究竟。
“再接着找。”男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做声了。
“是……”
沈琼枝带着珍珠从大门出来后,立马有别家的丫鬟抢去了毛驴的缰绳,笑得脸都几乎要歪掉:“夜仙,好容易等您出来!今天一定要来我家算一算,下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
沈琼枝笑着说:“今儿不行,实在是有些累了,下次吧!下次我先到你家。”
那丫鬟万般不情愿,可不敢得罪夜仙,再加上有了沈琼枝的保证,只好笑着把缰绳递还给珍珠,点头哈腰:“那您老人家可别忘记了,咱家是三街头柳树门前王家,可别去错了地方!”
“是,不会错的。”
珍珠牵着沈琼枝往外走,眼见着没人了,才小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声音听着不太好。”
“大概是白天着凉了。”
“那我回去给小姐熬姜汤。”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