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顶着烈日向南而行,赵同风坐在车里无可奈何地望着面前的姑娘。
车外有快马靠近,门帘被拉开。
“少爷,书都卖出去了,十两银子一本,一共一百本!”刘三驾马坐在马车前,回头开口,旁边快马上仆人面露讨好。
赵同风点头:“让他去后面休息休息,吩咐下去,整个队伍,少爷赏一百两,到前面好生吃喝!”
三两银子,是贫苦人家一年的花销。
一百两,那是很多人梦里都不敢想的数字。
刘三面露担心:“少爷,路还长着呢!咱从这到黄土县,差不多要行半个月,赏赐太多,我怕日后不好管教!”
“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念少爷我的旧情,心甘情愿跟随我前往那边关之地,下人也好,家仆也罢,离开京都,去边关求的就是生活二字!”
赵同风望向身后长长的队伍,叹息开口:“说收买人心也好,说真情实意也罢!”
“总之,人家把生死性命,托付在吾身上,挣得钱,咱也不能小气!”
“去说罢!这一次还只是小钱,等我们到了黄土县,会有源源不断的钱,等着你花。”
“旁人都觉得,那地方是困苦之处,可世上哪来的垃圾,只有不会用的人!”
刘三重重点头,将马缰递给身旁马夫,他翻身下马,向马车后奔跑去。
“都听好了,少爷……”
车外欢呼,车内赵同风捂着脑袋头疼:“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赵凉叶一脸敬佩地盯着同风叔,回答道:“我跟父皇说好了,今天落日前回去!”
“同风叔,我从未出过京都,也从来没来过此处,你就让我跟着你好好走走。”她,满眼渴望,窗户外的一切,是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赵同风背靠锦布紫檀靠背,却总觉身后止不住的凉意横生:“陛下答应你,落日前回宫?”
“对!要不然,我也不敢偷跑出来!”
“陛下知道,你要来寻我?”
“我没告诉他,但他肯定能猜的到。”
赵同风掀开帘子大喊:“刘三,刘三!过来!”
刘三双脚生风,听见少爷呼喊,连忙冲过来,在马车外答话:“少爷,我在!”
“按照马力,午时前出京,日落前回宫,我们会行到何处?”
刘三认真答话:“少爷,若是寻常马匹,大概只出京不过百里。”
“但咱用的都是军伍中的烈火马,日可行两千里有余,行礼马车上,也贴着从道观里拿来的清风符。”
“若是按咱们脚力,全力前行,再在日落前回京,咱们正好过了风嘴崖!”
“知晓了!”赵同风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感觉到皇权的可怕!
这不是让赵凉叶来送自己,是让她给某些人来送行的!
赵同风望着无忧无虑向往江湖的小姑娘,默默将这个真相咽下去,小姑娘只知江湖侠客浪漫,却不知浪漫的皮肉之下,满是龌龊。
远处,风嘴崖的轮廓越来越清晰,日高挂,却有凉意驱散不去。
风嘴崖里三道弯,连天接地断人命。
大赢朝以前,这地方是土匪窝子。
经常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挑着石头锄头,拿着破木菜刀,上山讨个活路。
日头长了,山上土匪寨子连成一片,有人传言,那时候山上的土匪,比山崖上的树都多。
可这地方,又是南北两界连接的关口,为讨生活,多有商贾不顾危险,从此处偷过。
后,大赢建国,为保证南北两界来往,开国皇帝亲持天子剑,斩了一山头的土匪,下令下山弃兵者,不追过往,可为民籍,才算是平了山上的土匪患。
风嘴山有深谷,深谷内的怨气,百年不散,不光是被杀死的过往流民,还有被开国皇帝斩杀的土匪。
据传说,大赢开国太祖,为了平息匪患,将顽固不灵者的尸首,用道家缚魂绳吊在山谷两侧。
那之后,很多人从山谷内过,都能听见谷内传来的哀嚎声。
车队入山谷,丝毫未停留。
风嘴崖第一弯,隐蔽的山林里,藏着一个墨衫华衣的年轻人,他眼睛上,挂着墨家远视镜:“你确定他会在今天从风嘴崖路过?”
王少松点点头,艰难地吞咽口水,杀天水侯世子,这怕是他这一辈子做的最刺激的一件事。
成了,他就跟杨恩赐死死绑定在一起,以后杨家荣华富贵,他也跟着荣华富贵,升官发达。
若是失败……他没有失败的考虑。
死人干嘛想太多。
“肯定,消息准确,刚刚我派人去城门口看了,赵同风已经出发,算算时间,这会应该要进谷了!”
杨恩赐重重点头,左手紧紧握住短刀:“那就好!”
“自我出生,还从来没有人敢轻视于我,上一次我想着帮爹办点事,谁知道那盐商家的姑娘如此刚烈,差点伤了我!”
“若不是,赵同风喝醉正好路过,还真是个麻烦!”
“只是可惜,没有杀死他,反倒是让他怀疑上我,他是天水侯的儿子,从官场上,他奈何不得我!”
“可他偏偏,千不该万不该,想要动我爹,动我爷爷!这不行!”
“更何况,那柳池之上,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羞辱我!我一定要他死!”
“我不为杀了他,我爷爷能开心,咱只想着给他老人家少点麻烦!”
王少松深吸一口气,压住头晕:“杨兄,赵同风一行十个护卫,二十家仆,算不上厉害,我查了他那些护卫都是下三品的军户,唯有护卫长叫薛甲,是个高手!”
“无事,咱手下这十人,也不是吃醋的,一会他们缠住赵同风的护卫,你跟我冲下去亲手杀了赵同风,敢还是不敢?”杨恩赐在蜜罐里长大,要风有风,要雨有雨,哪受得了这个委屈。
在他眼里,赵同风早早成了一根钉子,不能亲手拔除,这辈子都不会快乐!
王少松靠在石头上,山崖遮日,他睁大眼睛,明白事已至此,早已无退路。
不……出生世家,却是个妾生子。
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他就没了退路!
两个少爷想着杀猪,却看不清猪皮下,是一只吊睛白额大虎!
“人来了!”杨恩赐身后,手持长刀的五品刀客,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