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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商人的遭遇(1 / 1)

实在忍不住的艾玫蒂娅向巨龙阿夫里丹的灵魂全盘讲出了她知道的所有关于这里诅咒的说法,全部来自这几千年来精灵吟游诗人的传说,虽然细节上有所不同,但大体上还是一样的,都说诅咒的根源是这条巨龙那无法平息的怨念,而因诅咒丧命的人也都是被巨龙用作复活的祭品了。

阿夫里丹的灵魂听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欣慰地笑了,他说:“如果那些抹黑我的传说能够阻止人们来这山谷送命,我宁愿它在所有凡人种族中流传。这么多年过去了,就连龙族成员都没有一条来看我,他们应该也十分惧怕这里的诅咒吧,若是凡人,就更应该远离这里,除非他们能找到对抗诅咒的办法。”然后他的情绪又突然变得低沉了,“只可惜还是有许多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来到这座可怕的山谷里,变成了这怪物邪恶诅咒的牺牲品,对此,我十分愧疚。”

法师在听过艾玫蒂娅和巨龙的话后,评价道,“相比精灵吟游诗人的传说,显然我们魔法学院的记录会更加贴近事实。那次战争中幸存的人,或是天使与元兽这样的高等种族,我们都交流过,也有人不顾危险来到这个地方做了些调查,以及借鉴精灵的传说,终于有了详细的记录,然而当精灵失去了永恒生命,寿命变得和人类一样长了之后,他们的传说也就开始渐渐偏离事实了。”

“等我出去之后,一定要纠正那些吟游诗人的说法,还原真相,为你正名。”艾玫蒂娅此刻已经有泪水流出眼眶了,她紧紧盯着巨龙的灵魂,说到。

“不必了,从今往后,世界上就不存在我这条巨龙了,无论人们怎样记住我,或是遗忘我,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世界仍旧在秩序中存在着,只要生命不因为混沌的诅咒受到伤害,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了。相比我,你们更适合解救山谷的英雄的称号,你们要把这英雄事迹流传下去,告诉世上的凡人,战胜黑暗并非难事。”说着,巨龙的灵魂站到了那一堆核心晶片之上,他吟唱着咒语,以此在脚下画了一个圆形的符文,然后,他又对贝利科斯说,“你得到了其他龙的信任,也必将得到我的认可,我最后一点带不走的力量就在那洁净的核心晶片中,或许对你还有点用处,我就将那送给你吧。”然后,他有将脸转向了一旁的法师,对他说,“我的法力不足以完全摧毁这些变黑的晶片,你能够借一点给我吗?”

法师听后,紧闭着双眼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右手,一股淡蓝色的法力洪流从张开的手掌中心喷涌而出,流向了巨龙的灵魂。接收到法力洪流的灵体瞬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不得不遮住眼睛,在这光芒闪耀的时间里,大家都只听到了一个声音,“永别了,凡人英雄们,愿你们的未来充满光明。”

强光褪去了,众人眼前只剩下一颗已经不再发光,但是洁白无瑕的晶片浮在空中。贝利科斯伸出手去,接住了这块晶片,含着泪将其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突然,山洞的顶部开始落下灰尘,四周的墙壁也开始震颤,塌陷,就在众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法师一个箭步跨到了他们中间,高举着右手撑起了一道屏障,帮他们抵挡落下的土和碎石。没过多久,这座洞穴就完全垮塌了,躲在屏障内的众人只看到一具巨大的龙骨趴在山谷的中间,龙骨上方的天空也不再乌云密布了,而是蓝蓝的天,太阳已经开始西垂,阳光掠过山谷西边的山壁照到了龙骨上,也照到了龙骨下面众人的脸上。

一切又复归平静了,除了天空不再乌云密布,世界上仿佛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法师收回了支撑屏障的法力,微笑着盯着贝利科斯,贝利科斯也盯着法师,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那些事,心中甚是疑惑。他开口说到,“昨天晚上在酒馆里的那个法师,和你完全不像。”

“那不是我,而是我导师的形象,”法师说,当说到“导师”的时候,特意停顿下来做了一点点解释,“虽然他还不具备导师的资格,甚至还被剥夺了贤者的称号。”

听到法师说使用了自己导师的形象,贝利科斯更加疑惑了,他又问到,“你为什么要把你导师的形象弄得那么邋遢呢,还是你的导师本来就那个样子?”虽然贝利科斯并不嫌弃外表不干净的人,他自己平时在熔炉边干着体力活,也经常一身臭汗,但一名法师把自己弄成那种样子还是会让他感到不正常。

“是我故意那么做的,”法师回答,“我的导师本是一位非常有风度的、儒雅的、爱干净的法师,只因为他身上的污名还没有被洗去,我就要用这种凡是来告诉每一个看得见的法师,他们曾对一位高尚的学者做了什么。”听到法师的理由,众人有些震惊,也就不由得继续追问,法师继续答道,“我的导师伊迪乌斯,原本是魔法学院里的一名火焰魔法讲师,在争取导师资格时,他选择的课题是解除龙陨山谷的诅咒,这在学院里法师高层看来,是不务正业,痴心妄想的行为。由于长期没有成果,他的学生纷纷离他而去,转到其他讲师门下,最终只有我留了下来,而我也选择了他的道路。在我学习魔法的这段岁月里,整个学院的氛围都变得爱慕虚荣且浮躁了,他们滥发贤者的称号,包括一些法力根本不达标的人,只要他能做出来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小花招。但对于那些真正干实事的人,却根本就不关心,并且处处刁难。我的导师对这种状况十分不满,在贤者的会议上多次批评那些人,最后落得一个被剥夺贤者头衔的下场,不久便郁郁而终。”讲到这里,法师的眼里也涌出了泪水,他稍微哽咽了一下,然后面带微笑且自豪地说到,“今天,我完成了他的研究课题,也了却了他最大的心愿,我终于能为他摆脱污名了。”

看着一点点下沉的夕阳,大家也都意识到应该离开这山谷了。人们听着法师的故事,从巨龙的遗骨旁边经过,将这一切变成印象深刻的回忆。

就在他们远离了巨龙的遗骨,快走到谷口的时候,贝利科斯突然在夕阳的光照下看到了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他快步走上去俯身一看,就一下子陷入了震惊之中,这正是一个月前他在酒馆里看到的那个黄金罗盘,他亲眼看到格拉斯提尔从阿尔丁那里接过这个罗盘,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这下他终于能够确认这是格拉斯提尔倒下的地方了,他没有看到格拉斯提尔的尸体,也没有发现衣物,甚至没有找到那柄细细的剑,唯独看到了这个黄金罗盘,也许其他的东西早就被这里的诅咒吞噬了吧。

贝利科斯呆呆地盯着这个罗盘,都没有发现其他人靠近他,甚至人们拉扯他的衣袖,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过了很久,夕阳就要被西侧的山壁挡住了,贝利科斯才缓缓蹲下,去拾取那罗盘。

就在他的手刚刚触碰到罗盘的一瞬间,周围的景物如同消失不见了一般,贝利科斯又进入了那个一片漆黑的世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他能够看见的除了一大群鬼魂,还有他的同行伙伴们。在众多鬼魂之中,有一个的声音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格拉斯提尔的声音,他能认出来这个声音,却对这声音所说的话感到诧异,那是他的朋友绝对不会对他说出口的话,“放下,那是我的东西。”在贝利科斯的印象里,格拉斯提尔虽然爱财,但绝不吝啬,不会因为有人动了他的东西而吼叫。他顺着声音看去,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格拉斯提尔被白色的光晕环绕着,不同于其他干瘦得只能看清面部轮廓的鬼魂,格拉斯提尔的相对比较像他活着时的样子。不过,这样怒目圆瞪的样子,贝利科斯以前还真没有见过,而且,这个怒目圆瞪的鬼魂还在靠近他,并伸出手要抢夺这个罗盘。

周围的那些鬼魂也都围了上来,艾玫蒂娅见情况不妙,立刻张弓搭箭,射向一个靠近她的鬼魂。可这箭连续穿过了好几个鬼魂的身体,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那些鬼魂也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和这种怪物作战过,开始焦急地问向其他人。法师听后,向所有人解释到,“这些家伙没有形体,你怎么攻击都是打不中的,但是如果他们碰到你,却能把你弄伤,具体为什么,我们也还在研究,目前唯一的研究结果是圣光和精灵的生命魔法能够毁灭它们。”

听到法师说出毁灭这个词,贝利科斯立刻开口反驳了,“不行,他们都是白溪镇的居民,还有我的朋友,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不能再伤害他们的灵魂了。”

“我也没有这个能力,”法师自嘲道,“魔法学院对圣光进行了无数次研究,都没有一个法师成功掌握运用圣光的方法,生命魔法倒是有人会,但不是我。”

即使贝利科斯将手中的罗盘交给了格拉斯提尔的鬼魂,但它似乎并不肯罢休,反而伸出了另一只手去抓贝利科斯,就在这手即将触碰到贝利科斯之时,一阵强光突然闪过,周围的黑暗都被驱散了。众人的眼前又恢复了山谷的景色,西边的夕阳也只是刚好被闪避挡住,余晖仍然能够照亮半边天空,而鬼魂们,并没有消失,只是端端正正地站好了,也都从干瘪枯瘦的模样变得像他们生前的样子了。

“我这是死了吗?”格拉斯提尔的鬼魂用一种空洞的声音说到,“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是死了,当时一进入山谷,就有一种特别难受的感觉,如果不是我的身体还比较强壮,恐怕都不会想靠近这里。在我之前进来的人,他们更惨,在浓雾中不知道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其他的鬼魂虽然恢复了神志,但异常愤怒,他们口里声讨着一个卖给他们假货的人,鲁扎诺思·金盾。贝利科斯听完了格拉斯提尔的讲述,开始在鬼魂中寻找他熟悉的人,有他经常光顾的面包店的老板,有他经常进货的珠宝店的老板,也有平时总给他提供木炭的作坊主。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不熟悉的白溪镇小店主们的鬼魂,贝利科斯心里既悲伤,也充满了愤怒,除了对他来说亦师亦友的大航海家格拉斯提尔以外,其他的小店主也都是每天都要见到的人,也都是巴罗斯那间酒馆的常客,现在,这原本活生生的人,都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无法触形的鬼魂了。他在心里无数次咒骂着鲁扎诺思·金盾,这个家伙为了夺取白溪镇众人的财产,居然使出了如此下作的手段,连假冒的护符都准备了,这样一来,即使那些知道山谷里诅咒有多强的人,也会鼓起勇气进去看一看。不过格拉斯提尔走的时候是没有准备护符的,他也不可能去找金盾买,他抱着一些疑惑开始询问格拉斯提尔。

格拉斯提尔的回答令他心里更加痛苦,这位航海家几乎是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身体素质硬扛下这诅咒的。他最初来到这里时,看见乌云之下充满迷雾的黑暗的山谷,也想过放弃,可是地上的车辙和马蹄印又让他鼓起了勇气,反正都是人,那些人能进去的话,他自己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他心里想。不过越是靠近山谷,他的马就越不安,先是不愿意前进,在鞭打加喂胡萝卜之后才肯往前走两步,所以他进入山谷的速度也比别人要慢上许多,以至于他看到其他的小店主驾驶的马车从身旁飞驰而过的时候,心里都非常焦急。当然,那些小店主也不忘回过头来嘲笑他,甚至拿着脖子上挂着的护符晃给他看,仿佛要示意他知难而退一样。

在艰难的驱赶着马进入山谷之后,格拉斯提尔也累了,他从马车上下来,走到马头前正准备抚摸这只不听话的牲口时,那马突然倒下了,静静地躺在地上,口鼻处一丝气息也没有了。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一幕,那马的尸体快速腐烂,不过是刚死,甚至体温都还没有降下来,皮肉就已经不存在了,皮肉小时之后,骨头也迅速变细、萎缩、坍塌,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一匹马就如同蒸发一样消失在他的眼前。

虽然格拉斯提尔已经是个久经沙场的冒险家了,但是眼前的情况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以前不管是屠戮进攻雨港镇的巨魔,还是在沙湾镇清剿海岛的巢穴,对付的只少都是有形的敌人,就算是与龙对峙,也知道如何防御对方的进攻。而这一次,看着一匹马就这样在眼前被杀死然后尸骨无存,却完全不知道敌人在何方,这位冒险家也慌乱了。然而恐怖的事情还没有到此为止,很快,他就听到了山谷深处人们的惨叫声,有自身遭受痛苦的,也有被其他人的惨相惊吓的,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清脆的水晶碎裂的声音。他望向叫声发出的地方,浓雾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只能看到一些人影在里面乱跑,然后倒下,最后消失,当他试图去做些什么来帮助想要逃出来的人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连走出山谷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这样,这位白溪镇的大航海家和大商人,曾经丛林行者的成员之一,“快剑”格拉斯提尔死了,和他一同死在山谷之中的,还有白溪镇的许多商人。虽然诱骗他们来这里的骗术非常低级,甚至贝利科斯这样的孩子都能一眼看穿,可是这些人都是身不由己的,他们都欠金盾的钱,靠着每天做生意的微薄收入来偿还的话,待到还清的那一天,恐怕金额早就超过本金好几倍了,再加上金盾还会时不时用一些手段来干扰他们,这样就更不可能还清了。一有点发意外财的机会,这些人都不会放过,相比之下,不欠钱的贝利科斯和巴罗斯就没有那么容易上当了。在金盾向他们出售假冒的防诅咒护符后,原本胆小的人也鼓起了勇气,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或许也有人曾想过此行终将不归,但若不是一些压力已经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谁又愿意拿生命去冒险呢。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也黑了下来,法师放出了数枚烈焰飞虫,来照亮这个地方,供众人听鬼魂们讲述完他们的遭遇。时间过去了很久,他们的故事才说完,格拉斯提尔看着这位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单手剑客,虽然难过,也有欣慰。他赞扬了贝利科斯为了白溪镇的公正来到这座危险山谷的勇气,也责怪了其眼中的泪水,在他看来,一名铁匠就应该是一位硬汉,更何况现在的贝利科斯已经是一名擅长单手剑术的战士了,还是解救了龙陨山谷的大英雄,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流泪呢。

听到格拉斯提尔称自己为大英雄,贝利科斯立刻连忙说自己并没有解除诅咒的能力,是法师击败了一直在散发诅咒的怪物,法师也十分谦虚的说贝利科斯具备单独打败那只怪物的能力,自己出手纯粹是想收获屠魔的战绩。当贝利科斯说自己无法战胜恶魔时,法师向他解释到,“即便是恶魔,能力也并不比我们人类强多少,最低级的魔婴,农夫一棍子就可以将其打死,这种级别的恶魔,只要能挡住它的诅咒,以你的剑术,也可以把它斩成许多截。”听过法师的解释,贝利科斯似乎多了些自信,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不是那条龙选择自我牺牲的话,仅凭凡人的力量,也是做不到这等英雄事迹,毕竟连法师站在那些黑色的破碎晶片前面时,也说自己没办法消除诅咒。贝利科斯讲出了巨龙的牺牲,格拉斯提尔即使受到了一些震撼,也没法理解巨龙为人类牺牲的行为,毕竟以前都是接的屠龙的活。学识渊博的法师也有一些感慨,他说,“狮鹫帝国建立至今不过四千年,在此之前我们法师统治整个世界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三千年,而这条巨龙坚守于此地的时间超过了两者的总和,比起我们凡人,他才是战胜了黑暗的英雄。”

“巨龙的灵魂在与黑暗抗争八千多年后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我呢,我的灵魂也要在这里游荡八千多年,或是等到世界终结的那一天吗?”听过法师感慨的格拉斯提尔也发出了对自己未来的感慨,他接着说,“我当初离开丛林行者的时候,想的就是赚更多的钱,当雇佣兵的收入还是太少,还经常遇不到好的雇主,做生意就不一样了。我自己留下了那个海岛巢穴的一大笔财富,创建了我的船队,但我赚钱并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我故乡的那些和我一样是赫卡瓦尔人的原住民,我只想多帮帮他们。只是没想到,我做商人的时间还没有做丛林行者时间的十分之一长,死得如此窝囊,甚至连灵魂都得不到安息。”

听过格拉斯提尔的感慨,众鬼魂也都变得很悲伤了,不过鬼魂即使是哭,也是流不出一滴眼泪的。这时,贝利科斯给出了一个听上去还不错的方案,他对众鬼魂说,“和我们一起回白溪镇吧,耀歌院长一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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