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洞穴里,仅有两个光点在闪烁,一个是已经逝去护罩的保护,正在逐渐暗淡的那一小块水晶碎片,另一个,是少女艾丝洛妲手里的火把,此刻,它正摇晃着。艾丝洛妲被刚才的声音吓到了,她放平了火炬,伸直了手臂向前探去,不停转动着身体,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说出了那些可怕的话。
就在艾丝洛妲刚刚往左转身的一瞬间,一根粗大的,像鞭子一样的东西向她袭来。只见她纵身一跃,高高跳起,落下来时刚好稳稳站在了那根鞭子的端头,接着那鞭子又快速收了回去,要把艾丝洛妲也一起带回去,只见她又一次跳起,做了个后空翻然后稳稳落地。被袭击的艾丝洛妲有些不高兴了,她向前方伸出拿着火把的右臂,然后左手打了个震耳的响指,回音都在洞里来回响了十几次,那火把就一下子更亮了。
借助羽毛团猛烈燃烧的亮光,三人终于看清楚了袭击艾丝洛妲的那只怪物的样子,那是一团巨大的肉球,灰白的表皮上长着斑驳的红色疮疤,疮疤之间还有红色的血丝相连。肉球的正中间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如同玛瑙一般的深棕色瞳孔还能照映出燃烧羽毛团的光亮,在这只大眼睛的周围,还散布着一些朝向各异的小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大眼睛的正下方是一张巨大的嘴巴,嘴巴里上下两排尖利的牙齿像两排刺破皮肉而出的刺,又有点像角,长短也不一样。肉球的正下方,七条遍布脓包与疮疤的腿伸到地面上,像七根柱子一样支撑起这个巨大的肉球,在七条腿的周围,还有六条活动的触须,而刚才伸向艾丝洛妲的就是其中的一根。触须的端头颜色更加深,接近大眼睛瞳孔的颜色,也更有光泽,像是有坚硬的外壳覆盖一样。
艾丝洛妲怒视着眼前这只怪物,正准备开口骂它时,一旁的艾玫蒂娅已经朝那怪物射了一箭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扎在那中间的大眼睛上,顿时疼得那怪物开口大叫,几条活动的触须也不停地上下抽打。
不过没多久,那怪物就恢复了常态,它拔出了箭,仍在一边,眼睛上的伤口也自动愈合了。然后,它对面前的三人大声怒吼,“几个凡人竟敢伤我,本来我只想让你们死得痛快一点,你们居然还敢反抗,现在看我怎么折磨你们。”
听过怪物的话,贝利科斯拔出了剑,指着怪物轻蔑地说:“我也想陪你玩玩呢,正好试试格拉斯提尔教给我的剑术有多厉害。”说罢,贝利科斯冲向了怪物,在左闪右躲,避开两次触手的攻击之后,已经到了怪物的身前,快速刺出了三剑,每一剑都击中了眼睛。
眼睛又一次被击中后,怪物快速地向后撤了一步,然后张开大嘴,向贝利科斯喷出了一口浊气。见怪物张嘴,贝利科斯还以为是要咬他,正欲举剑格挡,不过见到那一股棕色中带着微微浅绿的气息,也只得一个后撤步退了回来。看到这一股浊气飘向贝利科斯,艾丝洛妲举起了护符,在一阵轻微的闪光之后,那气息就被驱散了。
艾玫蒂娅似乎在怪物吐气时发现了什么破绽,她又射出了一箭,不过这一箭没有瞄准怪物的眼睛,而是瞄准了嘴巴。这一件被怪物的触手挡住了,正好打中端头上的甲壳,被弹开了。那怪物顺势用刚刚挡下箭的触手快速伸向艾玫蒂娅,就在即将击中她胸口时,贝利科斯大步跨向她,并照着触手的端头快速挥了一剑。只是剑尖稍稍划过了端头,那甲壳就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然后贝利科斯也顺势将剑刺进了这根触手的端头,挡住了这一击。这时艾玫蒂娅也注意到了向自己袭来的这根触手,她向后撤了一大步,紧接着一边向左奔跑,一边快速连续射出了三箭。由于没有站定,这三箭也就没有她第一箭那么精准,虽然怪物在触手被刺中的疼痛中疏于防范,没能挥动触手来阻挡,这些箭也没能射中要害,只是非常普通地扎在了那怪物的表皮上面。
那怪物似乎并没有被这三箭射疼,此时它的注意力依旧在被剑刺中的那根触手上,不过这家伙自我恢复的能力也着实惊人,它挥动了一下那个触手,主动脱离了剑,然后挥向贝利科斯。贝利科斯抬起剑挡住了这一击,但整个人也被触手推着向后滑了几步远。然后它又用另一根触手横着挥向艾玫蒂娅,第一下被她跳起躲过了,不过第二下,怪物举起触手向下一砸,差点就要砸中了她,她向前扑出躲过,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后才站立起来。
看见两位同伴与触手苦战,艾丝洛妲扔掉火把,拔出两把匕首,冲向怪物,在后仰躲过了直直向她撞来的触手之后,她从那根触手下方滑动着靠近怪物,一边滑一边用两支匕首在怪物触手上剌着线条,疼得怪物直叫。在靠近怪物腿的时候,她再次纵身一跃,跳到了怪物的正上方,鞋子磕了一下第三把匕首的刀鞘,将匕首弹出,然后接着空翻的工夫,将这第三把匕首夹在两脚中间,最后垂直落下,正好落在怪物的顶上,那把匕首也就扎进了怪物的头皮。
剧烈的疼痛使怪物陷入了癫狂,它更加频繁而漫无目的地抽打着四周,剧烈的晃动也使得艾丝洛妲无法再站在它头顶上,艾丝洛妲只得先跳下来,也顾不上拔刀了。
待怪物稍微稳定之后,众人发现,它居然又一次恢复如初了,就好像所有的武器攻击都对它无效一样。怪物则是更加愤怒了,它大声吼道,“你们这些凡人真是可恶,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恶魔中的顶级存在,眼魔。你们竟然能和我过招这么久,但是你们是毫无胜算的,凡人的攻击对我来说不过是挠痒痒,就算侥幸把我弄疼了,也无法真的伤到我,我一定会吃掉你们。”
听完怪物这段狂怒的自我介绍,艾丝洛妲上前一步,十分不屑地说:“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恶魔呢,你今天惹错人了,你看我不把你切成一片一片的。”一旁的艾玫蒂娅则是又一次拉满了弓,搭着一根微微发光的箭,对怪物说:“这一箭,你没那么容易挡住了。”见两位女子如此强硬,贝利科斯也不甘示弱地说:“我刚刚只是刺,下面要砍了,我会斩断你的每一根触手,然后剜下你这颗恶心的大眼睛。”
虽然放出了狠话威胁这个怪物,但是它毕竟是一只能够自我恢复的怪物,消耗体力去刺去劈,或者射出灌注魔法的箭矢,恐怕都只是徒劳,耗到最后,也赢不了。三人深知这个道理,所以艾玫蒂娅的箭一直没有射出去,贝利科斯也只是拿着剑做出一个将要挥砍的姿态,而艾丝洛妲,她的神态和姿势是最轻松的,她只需要盯着怪物的动态,只要怪物攻击时露出了破绽,她就能一跃而上,打出致命的一击。
怪物也在刚在的交手中领教到了这几个凡人的身手,虽然杀不死它,但它自己每一次的攻击都会落空,或者被挡住,这几个凡人却着实把它给打疼了,因此,它也只能先和凡人们对峙,等他们体力不支了,再上去收拾他们。
就在两边对峙已经僵持的时候,洞穴中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这声音清脆且响亮,像是一个年轻人发出的,同时也带着几分老成,这个声音说,“你们应该陪这个恶心的怪物玩够了吧,该了结它了。这是我此行准备伏击的猎物,感谢你们帮我把他引了出来,同时也消耗了它不少力气,让我解决它更加容易了。”
贝利科斯和艾玫蒂娅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可艾丝洛妲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她十分欣喜地说到,“法师来帮我们了。”这才缓解了两人的不安,能让他们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怪物身上。
怪物听到这个声音,只是骂了一句,不过此时它也意识到,再和眼前的三个人玩下去就要吃大亏了,还是赶紧吞噬掉那可黯淡的晶片吧。它睁大了那只独眼,瞳孔的中间出现了一个白点,随后一道苍白的光棱从中射出,直击挡在它和晶片中间的贝利科斯。
贝利科斯见状,抬起宝剑横在身前,精准地挡住了这一击,只见白色的亮光一闪,一阵清脆的敲击声过后,贝利科斯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那剑也是完好无损。
见此情形,怪物再一次使出这招,它把那白点变得几乎和它的瞳孔一样大,一道粗大光棱突然向贝利科斯袭来。这种规模的攻击就不是一把剑能抵挡的了,贝利科斯也只好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好在这道粗大的光棱并没有射得太远,也就没能碰到那块晶片,即使失去了阻挡,那东西暂时也是安全的。
逼贝利科斯闪避之后,怪物认为自己和晶片之间已经畅通无阻了,便蹬动它的七条腿,快速向晶片移动,同时张开大嘴,准备将其一口吞下。然而尽管怪物想得很美,它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它离晶片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它前方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红圈,像是一枚画在地上的符文,一根火柱自那圈中腾空而起,正好击中了那只要通过的怪物。火柱散去,怪物后退了几步,它的前脸,独眼和嘴巴周围的表皮,还有踏进红圈的那几条腿的表皮,都被烧成了焦黑色。这伤虽然不算轻,但对怪物来说,也只算是戏耍了它一番,成功将它激怒了,让它歇斯底里起来。
伴随着一阵欢愉的笑声,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一个人,同时吸引住了贝利科斯一行人的目光。那人长着一头黑色的长发,下及腰部,头顶戴着一顶镶有红色宝石的头环,头环下是一双长着黑瞳的眼睛,和一张英俊的脸,他身穿一件紫色的法袍,袖子是白色的,胸前别着一枚八芒星徽章。
艾丝洛妲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那位法师,飞速跑到他的身旁,兴奋地拉着他的手说:“你终于出现了。”法师只是朝艾丝洛妲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艾丝洛妲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她开口说到,“我们马上就要干掉这个恶心的怪物了,你就好好看吧。”说完,她转身正准备冲向怪物时,法师拉住了她,对她说:“不用你们出手,现在是我收拾它的时间。”
怪物终于看到了刚才用火燎它的人,大声对他吼道,“肆意妄为的法师,我现在就要惩罚你傲慢而愚蠢的行为。”说着,一束比之前更粗的光棱从怪物的独眼里飞迸而出,射向法师。法师往前伸直右手,撑开五指,左手将一本厚厚的书抬在胸前,悬空且自动翻着页。突然,他左手握成了拳,那书也合上了,只见一道火柱从他手心喷出,径直撞上了怪物射出的光棱,碰撞之处,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把整个山洞都要照亮了。紧接着,法师的左手又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在书又一次合上时,他右手喷射出的火柱分出两道支流,奔向那只怪物的独眼。见此情形,怪物急忙用两只触手挡在前方,暂时护住了眼睛,但触手也都被烧焦了。见到自己吃了亏,怪物更加愤怒了,它挥动剩下的四只触手向法师打去。法师第三次翻动了他那本厚厚的法术书,在书合上之后,那火柱就炸开了,无数鸟雀状的火焰弹四散飞出,有的撞在触手上,有的撞在怪物脸上,撞击之后,留下一块焦黑的疤痕。法师一步一步缓慢地向怪物走动,那怪物则有些惊慌了,它刚刚又一次被烈焰灼烧,疼痛打断了它所施展的眼棱魔法,现在的它,面对步步紧逼的法师,开始左顾右盼了。
“该结束了。”法师的话如同宣判一般,同时双手将书捧在胸前,悬空翻动着,在一阵闭目冥想之后,他用左手将书合上并收起,他的右手开始猛烈燃烧,然后用力一挥,一枚拳头大小的火球脱手而出,朝那怪物飞了过去,钻进了它的嘴里。
在吞掉了这突如其来的火球之后,怪物的眼睛突然瞪得特别大,比之前和贝利科斯一行人过招时的样子要打得多,上面的血丝也更加明显了,怪物的几条腿都伸得笔直,触手在空中狂乱地挥舞着,嘴里也发出了痛苦的嚎叫。没过多久,怪物的球形躯体就爆炸了,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众人都用手臂护住脸,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气浪的冲击。当强光渐渐暗下来,爆炸的烟尘散去,众人看到的,只有正在化为灰烬的触手残肢,球形的躯体已经消失不见了,连灰烬都没有留下,那躯体原来所在的位置,只有一堆破碎的黑色水晶,材质看上去和山洞中间的那块几乎一样。
法师首先靠近了那一堆黑色的残骸,他右手托着腮,若有所思。艾丝洛妲第一个冲到了他的身旁,贝利科斯和艾玫蒂娅也缓慢向他走去。片刻后,法师十分失落地自言自语道,“看来老头子的研究还是有那么一点偏差呀,眼看就要成功了,却发现根本无法摧毁这诅咒的真正根源。以前一直以为这怪物就是发出诅咒的家伙,现在把它消灭了,诅咒却还没有消失,而且越是靠近这些水晶,诅咒就越强大,这才是诅咒之源。”
就在法师说话这会儿,洞穴中央的那块白色水晶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团闪着白光的气息环绕在其周围,随后是一次更耀眼的闪光,一个人形的灵体出现在了这里。
贝利科斯被这个人形灵体吓了一跳,因为他的长相和贝利科斯简直一模一样,他缓缓走向那堆黑色的水晶,途中一直微笑地看着贝利科斯。贝利科斯也看着他,就这样对视着直到灵体走到了众人身旁。
“我就是巨龙阿夫里丹。”灵体停下脚步,对众人说。
“可你为什么会跟我长得一样?就连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样的。”贝利科斯听过灵体的自我介绍,疑惑地问。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原来的样貌了,已经过了很久,我几乎忘掉了一切,唯一记得的,就是要守护自己最后的核心晶片。”灵体回答道,“为了和你们交流方便,我选择变成你的样子,也是因为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你身上有龙的气息。”
这句话把艾丝洛妲和艾玫蒂娅都惊到了,艾丝洛妲就像一块木雕一样盯着贝利科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艾玫蒂娅则是惊呼自己居然和一条龙在这山谷里冒险。
唯独法师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非常平淡地说,“这也是我一定要你来这的原因,我很早就在你身上嗅到了龙的气息,根据老头子的研究,只有能取得龙信任的人才能够破开洞穴中间那块晶片的护罩,我能从你身上感受到龙的气息,你想必是和龙相处过的人吧。”
听过法师的解释,艾丝洛妲那惊讶到下巴快脱臼的嘴也慢慢合上了,艾玫蒂娅则是微微一笑,仿佛既有失望又有喜悦。
“没错,我的确有一条龙类朋友,不过很少和他接触,居然身上还能有他的气息。”贝利科斯说。
“那就对了,我果然没有相信错。”自称是巨龙阿夫里丹的灵体开始了漫长的讲述,“如刚才被消灭的那只怪物所言,我在这里已经呆了八千多年了,从黑暗时代快要结束的时候开始至今。那时的世界被身为二十造物神之一的虚无之主,被精灵们呼作赛里茨的黑暗魔君统治着,我们龙族联合众天使与众元兽帮助地上的凡人种族向他发起了一次反击,也就是后来人们口中的黎明之战。就在这一战中,我被赛里茨汇聚神力的一击击中,受了致命伤,不得不撤离战场。可是那一击携带的混沌之力,已经开始腐蚀我的核心晶片了,一旦核心晶片被混沌之力完全占据,我就会被赛里茨控制,成为他继续威胁世界上凡人种族的武器。不得已,我只好以彻底放弃重生的希望为代价,破坏了我的核心晶片,剥离了还没有受到污染那一小块,也就是你们看到的这块,并将已经被污染的部分打碎。在生命即将结束之时,我来到这个在世界边缘的山谷,降落在其中心,两侧的山壁能够帮我挡住混沌之力扩散,这样也就不会伤害到其他人了。我趴在这里,身体一点点腐烂,只剩下骸骨和这些晶片,弥漫山谷的诅咒就是那些被腐蚀的核心晶片碎片发出的。我没想到的是,那些晶片中居然诞生了一个十分丑陋的怪物,也就是你们刚才消灭掉的那只,可能是赛里茨的意志,也可能我被腐蚀的那部分灵魂借助赛里茨的力量形成的,它想要吞噬我剩下的最后洁净的晶片。于是我就造出了那块球形的障壁,将灵魂附在上面,那怪物尝试了很久打破障壁都没有成功,于是就蛰伏了起来,几千年间不断有人来到这里,他们好像知道那只怪物的所在,试图消灭它,可是它总藏着不露面,只有暴露核心晶片才能将它印出来,但我并不信任那些人,就一直没有解开障壁,直到你们到来。”
艾玫蒂娅听过灵体的讲解,轻声感叹了一句,“原来吟游诗人的传说不是事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