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
那是身强力壮的男子脚步声,急切,但并不鲁莽。
徐沧海知道那是谁的脚步声。
一道天雷劈在官府的粮仓屋顶,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狂风呼啸。
锅盖站在路口,宛如凶神一般,死死地凝视着徐沧海。
“锅盖!你知道这饕餮是谁杀的吗?”徐沧海毫不惊讶,冷静地问道。
“我杀的。”
轰!又是一道天雷,劈在了锅盖的正后方,照得他的影子忽明忽暗。
“你?”徐沧海冷笑了一声。“不可能。”
“我和南宫敏一起杀的。”
一只白色光球飘到了锅盖肩上,八道传送门无中生有,八只光球从门中飞了出来。
“那个女人!”徐沧海吃了一惊,环顾四周。
“别找了,她没来。”锅盖说道。
徐沧海将信将疑,惊魂未定。他吹了一声响哨,没有反应。
“那头尸怪,已经被这只光球杀了。”锅盖指了指自己肩头。
徐沧海眼露凶光,化作一团青蓝光芒,从空中捞出一柄方天画戟,便向锅盖砍来。
锅盖站稳阵脚,凝聚商能,大喝一声,打出一排青浪。
九道闪电凝上青浪,宛若一道青白电墙,向徐沧海排山倒海般的开来。
徐沧海心下大骇,那方天画戟化回了虚无,两手并用,凝出盾牌。
盾浪相交,撞出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响声如雷,融在了漫天的乌云翻滚中。
徐沧海已经满身焦黑。
“锅盖,你不会杀我的吧。”徐沧海气喘吁吁地说道。
“告诉我幕后指使是谁,我就不杀你。”锅盖冷冰冰地说着,一步步逼近。
“我说出来你就会立刻动手的,对不对?”徐沧海带着诡笑,一步步后退
“你不说我也会动手!”
锅盖飞跃向前,贴上徐沧海,双拳青芒大涨,两眼青红,大喝一声,锤入了他的腹部。
徐沧海宛如内脏倒灌,猛吐鲜血,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去。
徐沧海想过很多种死法,饿死,被人打死,冻死,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被自己的徒弟杀死。
锅盖,那个多么质朴的小和尚。
是的,徐沧海确实曾经杀过他一次,但那也是被逼无奈。
徐沧海也有过辉煌的日子。
他出生木匠家庭,从小和父亲学手艺,在成人的日子娶妻生子,有过自己的房子,有过自己的事业。
但是他好吃懒做,家业渐渐败了,老婆带着孩子跑了,钱也花光了。他不服,他觉得命运对他不公,他不甘于做一个穷人,不甘于堕落一生。
此后的日子浑浑噩噩,了无生机。
有一天,他遇到了锅盖,他这才意识到,平淡便是真,淡如水的生活,最是逍遥快乐。
本以为,师徒俩会相依为命。
本以为,他便会如此平淡一生。
那个紫色瞳空的男人出现撞破了他的平静。
只手一挥,恶徒灰飞烟灭。
那是何等的力量,何等的尊严。
他想要,哪怕付出一切,他都想要这样的生活,他心底里被埋的最深的渴望被唤醒了。
他哭着,求着,不顾死活地大喊大叫着。
那个男人淡淡地看着他,像看着一只蝼蚁。
他想要尊严,他想要力量,他祈求着,他信誓旦旦。
那个男人只是冷冷地说道:“证明你的诚意。”
他胡乱地望着四周,诚意,什么才是我的诚意?
他看到了锅盖,那个茫然望着他的大孩子。
他笑了,他找到了诚意。
铁锹被扬出,重重地砸在了锅盖的后脑勺,这便是我的诚意,这便是我的投名状。
紫色瞳空的男子弯下了腰,把一颗火种埋入了锅盖的心头。
“这样死得痛快点。”他说道。
那男子把他带去了京城,他阿谀奉承,他拍马吹嘘,他想要尊严,但他永远得不到尊严。
他以为他会得到快乐,但他并不快乐,他怀念锅盖,怀念那质朴的小和尚。
墙角里,一个身体残破的老人,宛如一块破布。
“锅盖……”徐沧海吐着血沫沫,笑着说:“你以前不是这种人。”
锅盖慢慢地走了过来,宛如一个死神。
“到底是什么人指使的?”锅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
徐沧海只是冷笑着,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锅盖凑了过去。
“到底是……为什么?”
锅盖站起了身,一只脚踩上了徐沧海的身子。
“因为……”猛地一跺。
“你打伤了……”又是一跺。
“南宫敏!”咔塔,踩碎了一根骨头。
“原来……如此。”徐沧海奄奄一息的说道。“你和我一样……都是求而不得的人……”
说完,咽气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