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跨进前堂,马三还未看清堂内的人是不是王时义,就迫不及待冲柜台内的佝偻身影奔去,急切的询问道:“七叔,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王时义站在柜台内,正佝偻着腰往柜台里找账本,听到马三说话,他才直起身摇了摇头。
马三心头一紧:“没谈妥?”又追问道:“是不是姓袁的不肯宽限日子!”
王时义抬起头,一张老脸上沟壑纵横,因为客栈经营惨淡的事,他近来越发忧心,东走西顾的找人借钱周转,却无人愿意慷慨解囊,不得已去到了袁家,却被告知无能为力。
不仅无能为力,还……
想到袁云华趁火打劫的嘴脸,王时义闭了闭酸涩的眼睛。
半晌,才撑开眼皮看了马三一眼。
“谈妥了。”王时义摇摇头说道。
马三一愣,糊涂了,既然是谈妥了,七叔为什么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既然是谈妥了,那便是燃眉之急解了,七叔又为什么摇头。
马三糊涂了,怔忪问道:“妥了?”
王时义点点头,目光中却没有一丝喜色:“是妥了,袁云华限期五天内归还所有借款和利息。否则……”王时义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马三却听得一愣,一口气差点没吐出来,暴脾气便又上来了,大骂道:“袁云华这孙子,是找他去。”说着卷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王时义急忙喝住马三:“你去能抵什么用!”
马三脚步一顿,有些不知所措的回头,想说什么,却见王时义冲他无奈的摆了摆手,一副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样子。
马三看着王时义走出柜台,心脏像被人戳了一样十分不是滋味。
而此时,客栈的门已经大开了,生意却依旧无人问津,无论客栈收拾得多么干净,也只有光线柔和会照进来。
马三眼睛微涩,王时义也从柜台里走出来了。马三才看清王时义脸上的神情不是惋惜,而是愤懑。
马三眉头顿时突突的跳,极力压着火气宽慰道:“七叔也不要太着急,再想想办法,总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王时义唉了一声,坐到了桌子边的长凳上,像是没听到一样,也不说话,就是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跟被人欠了几千两银子不还似的。
呸!可不就是欠人几千两银子还不起么?
马三在心中啐了一口,想到一年半前七叔的裁缝铺还经营得有声有色,却突然冒出一个京都来的皇商裁缝店,不仅抢了七叔的生意,还毁了属于七叔的“江城青桐巷第一裁缝铺”的招牌。
想到这件事,马三就觉得十分气愤,恨得牙痒,恨不能逮谁打谁发泄一番。
而不久前,又冒出一个心术不正的袁云华,占着在江城有几个臭钱,就哄骗七叔转行开间客栈,说什么江城是富庶之地,虽比不上京都繁华,却也人来人往客源充足,转行开家客栈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呸!什么狗屁提议。
若没有放弃裁缝铺而开客栈,也许,大概,可能,不会沦落到今天这负债累累的地步吧。
唉,其实,还是会沦落到这一步吧。
马三也唉了一口气,无精打采的坐到了王时义旁边。
王时义坐了一会儿,却突然站起身来,马三不防,凳子因为王时义的突然起身而翘起来,他就一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幸亏此刻客栈里没有外人,王时义也背对着他,否则就尴尬了。
坐个凳子也能摔倒,说出去只怕会被人笑死。马三扶着凳子迅速站了起来。
恰在此时,马五从厨房里慢吞吞的挪出来了,一出来看到的情景就是:七叔还是平日的样子,只是今日看起来状态不怎么好,而马三却鬼鬼祟祟的站在七叔身后,一边对七叔的背影龇牙咧嘴,一边又很享受地揉着屁股。
嘶……太恶心了。
马五只觉得双腿沉重,无论如何也迈不过腿了,一转身偷偷退了出去。
一直沉默的王时义和马三并没有注意到马五的出现,甚至连一直就站在二楼楼口处偷听的女子都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