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陈主任回到病房,王小鱼的心灵,仍陷在深深的震憾之中。
今天,他带给她太多意想不到的情绪。张二叔的高位身份,那个神秘的女人,隐形慈善家……这么大的信息量,有些使她消化不了。
张想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王小鱼轻手轻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再看他,那么高大挺拔的男人,却被一场胃痛放倒。在疾病面前,再强憾的人,都是脆弱的。
床上躺着的他,眉头紧皱,无力而憔悴。
小鱼伸出手指,轻柔地帮他舒展开眉心,又顺着眉形描画到耳廓,抚他耳后的那个疤。
从开始对他充满好奇,到对他艺术品性的尊重,再到相处后的心生欢喜,还有刚刚产生的一种崇拜……诸多情感交缠,织成一张细密而柔韧的网,这网里有春风秋雨,夏花冬雪;有快乐忧伤,疾病健康;有人丁兴旺,子孙满堂……
相较之前的逃避与犹疑,她现在是无比确定的,这张网便是爱情。
“小乖,”一声低哑的呼唤,小鱼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说:“我在呢。”
“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张想目光深遂,胃部烧灼的尖锐刺痛已经转为偶尔的钝痛,他的精力恢复了些,但酒精带来的眩晕感还在。
“是吓到我了,以后听医生的话吧,你的胃太脆弱了。”小鱼柔声细语。
“会的,为了你。”这是一句承诺。
“为你自己,病在身上自己受着。”
“鱼儿,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他并没有等小鱼回答,兀自说道:“我想到了咱们都老的时候,我满头白发,嘴里没牙,还有一身疾病;而你却还是青春无敌的样子,你说‘你个老不死的,让你年轻时候不好好对我,让你年轻时候不锻炼身体…没人管你…’所以啊,我得有个健康的身体,好好陪着你,吃遍天下美食,看尽人间美景,到我们真正老的那一天,还能执手相握,戴老花镜、翻老照片、写回忆录…小乖,你愿意是张老头儿身边那个老太婆吗?”
王小鱼听得眼泪都下来了,她吸溜着鼻子,“不愿意!”
“鱼儿……”
“我不愿意老那么快,你还没有对我好过。”
“你这是答应了?”张想伸出输液的那只手为她抹泪,又猛一把拽下她的身子,从枕头上昂着头吻她。
一股酒香,醉人。
梁昇拿着东西推门而入,被这甜蜜的一幕齁瞎了狗眼。
张老师已不是以前的张老师,而梁昇还是以前的梁昇。
他迅速转身出去,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见护士拿着药瓶过来,才随着再次进到病房。
护士换过药很快离开,梁昇也装着什么都没看到,他脸色自然,把王小鱼的外套和手包递过去,放下打包过来的两盒养生粥,烧上一壶水,又去洗手间清洗了水杯,最后,走到窗前的沙发上坐下。
看到梁昇的周到细致,小鱼有些惭愧。
梁昇坐在沙发上,眼睛转来转去的却没有地方搁,无论目光放在哪儿,都有他们两人挥洒的狗粮……
虐死他算拉倒。
“你先回去吧,这里小鱼在就行了。”张想说道。
“好的张老师,我去楼下车里休息,有需要打电话给我。”他巴不得立马走开。
“回家,最近你也很辛苦。”
“那…”梁昇沉吟着,“也好,我明天一早过来,这里就辛苦嫂子了。”
梁昇告辞,开门要走的瞬间,王小鱼手机狂叫起来。她忽地想起跟王剑的那个没讲完的电话,急忙从包里掏出。
刚滑开屏幕,一个大嗓门急吼道:“王小鱼,你是不是在逗我,我特么在急诊大厅等你们一个多小时了!看看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小鱼拿开手机,看着屏幕上小贱贱的名字,隔着电话就能看见她气得浑身冒烟的样子。
她知道错在自己,低声下气说道:“姐姐、姐姐,莫气哦~生气人会变丑的,真的!”接着又解释一番,“太着急手机落车上了,知道你肯定会找我,我们这边已经做过检查,现在情况稳定,他也输上液了,让你费心了哦贱贱。”
王剑气息稍平,问:“你们在哪家医院?”
“就在省医啊,最里面的那个楼。”
“VIP病房楼?”
“是吧,二楼…”
“我马上过去。”
五分钟后,王小鱼站起来,伸出手想拥抱自带气场的小贱贱,人家却不领情,板着一张脸走到病床跟前,问躺着的张想。
“我来慰问张大叔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了很多。”
“陈主任亲自出马,您老面子挺大呀!”
“我们是多年好友。”
“哦,您人脉真广。刚在护士站看病例是急性胃粘膜损伤。”
“这方面你是专家。”
“我是外科医生,内科不精也不专。”
……
一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个是男友,他俩都一本正经冷着个脸有问有答,王小鱼忍不住想笑。
好怪异的医患关系!真心忍不下去了,她捂着肚子笑出了声。
王剑揽住小鱼儿的肩膀,说道:“好笑吗?笑点这么低,谁来拯救你的鱼尾纹。”
小鱼靠着她撒娇,“见到你就开心不好吗?鱼尾纹我不怕,反正总有比我更老的。”
病床上的张想呵呵了,心说,这就是所谓的躺枪吧。
见张想并无大碍,王剑告辞。她前面门诊还值着班,脱岗太久不合适。
走前,小贱贱又回头对张想说:“张大叔这顿酒喝值了,换来美人彻夜相陪,啧啧,真让人羡慕啊。”然后一脸坏相。
小鱼捶她后背,推着她赶快离开。
刚到门外,王剑手机铃响,她拿出来接听,开始“喂”了一声,便是一脸凝重,她说:“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