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两队人马分开,刘恩山、兰心等人的队伍渐行渐远,终究是消失在李云缨的视野外。
除却李云缨外,留下的这一队共有九人,在大部队走后,娴熟地遮掩停驻过的痕迹,然后遁入官道旁的林中。
不多时,追兵到了。
“轰——”
一人三马,上千轻骑排成长龙,轰鸣而过,马蹄声密集得混作一团,掀起的烟尘,即使过去半盏茶的时间,也不会消散干净。
显然,这不是之前追在后面的小股凉王府内卫,而是从周边军镇抽调的凉州军精锐。
当李云缨用千里镜看到这些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又泛起兰心和刘恩山等人离去时的画面。
刘恩山他们……恐怕甩不掉这些追兵——他们的马没有凉州军多。
而且,即便没学过兵法,李云缨也能看得出来,相比之前的凉王府内卫,凉州军更有章法。
时刻都能看到传令兵与斥候不惜马力地前后奔驰,或传递消息,或跑在大队人马之前,分辨追踪刘恩山等人留下的马蹄印和车辙。
最前方的斥候拔出插在官道上的“血字旗”,检查过后,原地打马掉头,凭借高超的骑术,在行进间就将“血字旗”交予了中军领头的年轻将领。
整支队伍不仅没有因此停下,连行进的速度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这支军队是最精锐的骑兵!
凉州军后方的部队,更是每隔数里便分出一支小队,下马散入林中,排查是否有小股敌人逃入山林。
天罗地网,不外如是。
……
对李云缨这一小队人来说,似乎也已是绝境。
她回头看向其他人,想问问对策,却发现他们很不对劲。
眼看着一支凉州军小队已经排查到附近了,九名御前卫士却没有一个人显出慌张,两三人咧嘴无声地笑了笑,三五人深呼几口气,像是早有预料——或者说早有觉悟。
其他人都在整理武器,长着一对儿小虎牙的半大少年王小虎却是个例外。
这小子早早收拾好了自己的兵器——腰间悬着的一柄雁翎刀以及左侧大腿上绑着的一把短剑。
然后,这个只有十四五岁、身量还未长成的少年蹲在那里,挠着头,有点儿扭捏,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为曾经的大龄少女,李云缨完全能理解。
少年嘛,比起老人来,脑海里总是有着更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那些东西,其实本该属于每一个人。
不过少年,这是在战场啊!会死人的啊!认真点儿啊!
李云缨正心里嘀咕着,众人已经收拾完毕,都将目光投向张伯松。
不需要谁来说些什么,等张伯松一点头,除李云缨和张伯松之外的其他八人便兵刃出鞘,悄悄地摸向五十多步外的那支六人凉州军小队。
王小虎本来已经走到了李云缨身前两三步,半大少年却突然顿住,挠了挠头,转过身来,飞快地蹿回到李云缨身旁,有点儿扭捏但语速飞快地小声说了一句:“殿下,您长得和画上的菩萨娘娘一样,真好看!”
“嗯?什么?你说什么?”李云缨是头回经历战阵,脸上绷着不显,心里却止不住地有些紧张,以至于她一时间没听出王小虎说了些什么。
但王小虎却不管她有什么反应,像是终于办成了件天大的难事一样,轻松起来,脸上带着笑,咧着嘴,露出那对儿尖尖的小虎牙,干脆利落地转过身,三两步蹦回了队伍里。
李云缨还想要再问,可王小虎已经又蹿了出去,她只好暂时按下,用千里镜盯着五十多步外。
视野里,王小虎等八名御前内卫越走动作越慢、越轻,等到离凉州军不到二十步时,就停了下来——若再近些,即使有林木遮蔽,也难保不会被发现。
四名卫士在王小虎一挥手后,同时从藏身的林木后跃出,脚下生风,向凉州军杀去。
突然响起的步伐声立刻惊动了凉州军小队,其中五人兵刃出鞘,摆好阵势,准备迎接即将近身的敌人。
剩余一名凉州军士兵则把手探入怀中——那里有这只小队的烟花信箭,只要用备好的火折子一点,便能在空中炸开,引周边十余里的凉州军前来支援。
“咻咻咻”,三支羽箭从二十步外,破开风声,射向这名凉州士兵——一支擦过手臂,余下两支则正中胸口,在一声痛苦的闷哼中,收走了这名士兵的性命,他手里的烟花信箭也滚落到地上。
李云缨扫了一眼这三支羽箭的来路,那是之前埋伏好的三名御前左卫卫士。
“这是……先杀报信的?确实该如此。”
头一回见到,和自己一样黑发、黄皮肤的人死在眼前,她稍有些不适,但还是强撑着又看回去。
她看到,那三人射出箭后,没有再张弓,而是立即放下弓箭,换成刀兵,向战场杀去。
大概是因为此时前方已然接战,敌我交错,仓促之间再搭弓射箭,一则时间不够,二则容易误伤。
这种情况下,尽快压上去以多打少,才是最好的策略。
两边厮杀汉杀作一团,王小虎却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两三息后,一名高瘦的凉州军士兵在同伴的掩护下,捡起了地上的信箭,想要再次尝试点燃。
“等到你了!”
王小虎突然跃起,右腿在树干上一踩,稍显矮小的身体在反作用力下如箭般射出,只用不到一息便掠过数步的距离,当头一刀斩向那名高瘦汉子。
高瘦汉子惊见刀光斩来,顾不得信箭,急忙挥刀格挡。
但王小虎刀上的力量远超过他,虽然让他勉强接住了,却也荡开了他的刀,劈得他手臂剧痛,身体连晃。
还没等他稳住步伐,王小虎一刀刚被格开,又毫无停顿地扑了上来,左边半个身子恶狠狠地撞进他怀里,用身体把他扑倒在地上。
持刀的右臂搂在他背后,左手则拔出短剑,带着全身的重量,不留余力地捅向他的腹部。
“噗!”
发出微弱流光的短剑稍微一顿,便破开腹部的皮甲,捅进一片柔软之中。
随即,王小虎手腕猛地发力。
一提、一勾,直至短剑被坚硬的骨骼挡住。
再一转、一搅。
不等把短剑拔出,高瘦汉子已然没了生息,那只信箭再次滚落在地上。
从王小虎出手,到杀死高瘦汉子,一共只花了不到十息!
透过千里镜,李云缨看到王小虎探手把那枚信箭揣入怀中,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短时间内,凉州军不会有援兵了。
再看向战场另一边,七名御前卫士正围杀四名凉州军。
凉州军看起来十分吃力,唯有领头的一名巨汉横冲直撞,以一对三,仍不显颓势。
李云缨估量了一下,这凉州巨汉高两米有余,横着得有两个她宽。
巨汉身上锁子甲套皮甲,一手持雁翅头宽刃长斩刀,一手举木质蒙铁皮大盾,配上一身蛮力,在近战中占尽便宜。
正当此时,局势突然一变。
那凉州巨汉猛地右手长刀横挥,逼开数人,口中爆出雷吼:“滚!”声音轰得近旁的御前卫士一滞。
同时巨汉左手大盾合身一撞,撞出包围,头也不回,径直向远处官道奔去。
原来这人看到信箭被夺,知道再守下去也无胜理,当即有了决断,只身突围而出。
凉州巨汉步子极大,一步顶得上常人两步,令得众御前卫士追之不及。
眼见这巨汉欲逃,一旁的王小虎立即纵步追去。
他年纪小,身子轻便,又有修为,速度比之巨汉还要稍快一线,两人十几息间便已把其他卫士甩在身后。
正当王小虎快要追上时,凉州巨汉却突然顿住,转身,长刀斩下,锋刃切开空气,宽厚的刀身泛起滢滢白光——这人竟也是一名修行者!
凉州巨汉没读过兵书,也没学过谋略,但他在战场上活了十多年,有足够的经验。
他知道自己没有身后的少年快,跑,便只会被缠住,然后被围攻而死,唯有拉开和其他人的距离,趁机杀掉少年,他才有活路。
即使最终跑不掉,一换一,能换掉一个十四五岁的修行者,不亏!
王小虎惊见刀光斩来,生死间身体强行一扭,就地一滚,这才堪堪躲过了长刀。
滚出两三步,王小虎用手撑地,直起身来,还没站稳,凉州巨汉又用铁皮大盾拍了过来。
来不及再躲,只能用左臂迎上。
“嘭!”的一声闷响,王小虎左臂脱臼,持着的短剑被拍飞出去,人也踉跄两步,等勉强定住后,他挥出右手雁翎刀,奋起余力,试图斩向对手。
而凉州巨汉却只是稍稍挪了一下盾,便轻松挡住了这一刀——近战中,有盾和无盾,往往便是生与死。
巨汉随即长刀再斩,主动劈向王小虎的雁翎刀,势大力沉之下,王小虎再也握不住刀柄,雁翎刀脱手而出。
凉州巨汉趁机压上,大盾撞向王小虎胸口,将他撞得向后跌倒。
同时右手长刀抬起,心里念头闪过,天狼神庇佑,他又一次活下来了……
“咻!”
一支羽箭破空飞来,从甲衣和大盾的空隙中穿过,贯入巨汉柔软的颈部,整支箭洞穿而过,留下的血孔迅速带走了这具庞然身躯的生命。
战场上若真有鬼神的话,那祂们绝不会见人将死便急着勾魂——战阵之中,谁生谁死,瞬息即变。
……
这一箭来自百步外的张伯松,李云缨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从战斗打响,一直不见张伯松有什么动作,只是眯着眼盯着战场。
直到王小虎追着凉州巨汉甩开其他人时,李云缨才看到他像突然醒过来一般,猛地直起身,目光锐利,虽然仍满脸皱纹,却再不见半点儿苍老气息。
张伯松一手将猎弓立起,另一只手从箭囊中拈出一支羽箭,搭箭,张弓,放弦——没有什么神异,也没有任何停顿,就这样射出一支箭。
然后,这支箭就飞掠百步,取走了凉州巨汉的性命——人命就是这般脆弱,四境之下,皆是肉体凡胎。
张伯松不是修行者,但他是在战场上活了三十多年的老兵,也是能在百步外射杀修行者的神箭手——活得够久,熟能生巧。
……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在巨汉被射杀后,凉州军人数差得太多,小半盏茶时间就被剿杀干净。
王小虎自己三两下接上了脱臼的左臂,然后晃了晃胳膊,蹬蹬腿,还自娱自乐般翻了个跟头,全然没有因差点被砍成两截而后怕。
御前卫士们分头收拾好箭矢和马匹,又在远处聚在一起。
李云缨琢磨着是不是该出发了,于是问向身边的张伯松。
“张伯,我们接下来启程去西原城?”这是之前刘恩山所说的方略。
“咳咳,启禀殿下,小虎他们会走西原城方向的官道,我们不去。”射完箭后,张伯松又改回了老头模样。
“为何……”李云缨心生不祥,还没问完,几十步外有了变化。
八名御前卫士又聚在了一起,王小虎从怀里掏出凉州军的信箭,抛给了其中一名卫士。
接到信箭的卫士和同袍们彼此抱拳行了个礼,厮杀汉们哄笑着说了些什么,但距离太远,李云缨听不清。
随后这些汉子们再次抱拳告别,那名拿着信箭的卫士骑上一匹马,又用缰绳牵着两匹,打马而去,方向却不是向东去西原城,而是向北。
送别了同袍,王小虎解开了一直绑在身上的包袱,里面是一件红白两色拼接的衣裙和一顶白布面带面纱的斗笠。
半大少年解去身上的刀剑,穿戴上衣裙斗笠,因为身量还未长成,远处粗看倒有些像女子,细看却能看到乱得一塌糊涂的绑带、衣扣——糙汉子哪懂怎么穿裙子,难看不说,还有几分滑稽。
只是,李云缨笑不出来。
又是这样,又是……
张伯松见李云缨话语停住,脸色变换,知道她都想到了,而如今,也到该解释清楚的时候了。
“殿下容禀,如果去西原城,这十几里内至少还有三支凉州军,每一支都有信箭,我们逃不掉。
所以刘百户定的计略本就不是去西原城,而是划出这支绝对可信的人手。
先除掉离得最近的凉州人马,拿到他们的信箭和马匹。
一人持信箭向北,三五里后放信箭吸引一波儿人手,小虎他们再向东走官道,引出剩余人马。
只有如此,才能确保无论之前消息走漏到哪一步,都能彻底调走周边几十里的凉州军,并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之后再由卑职护送殿下向东南,扮作猎户,穿过兑山,去镇远城。
镇远城,东锣巷,平安小栈,那里有绝对可靠之人接应。
这才是真正的计划,也是如今唯一可以确保殿下安全回京的办法。
为了不泄露消息,连刘百户在内,只有我等十人知道这个计划,而知道最终目的地是镇远城的,更是只有刘百户和老朽两人。
兑山山谷时,因人多口杂,不便详禀,请殿下恕我等欺瞒之罪。”
李云缨静默地站着。
身前,张伯松跪在那里,低着花白的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北边,一道烟花升空炸开,随即是第二道、第三道……
几十步外,王小虎等七名卫士骑上马,背对着逐渐偏西的红日,打马向东而去,留下一路烟尘。
更远的地方,马蹄声、痛呼声、金铁交击声,混乱的战场中央,穿着红白相间华贵衣裙的年轻女子,强睁着泪眼,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
李云缨有些恼怒一直被蒙在鼓里,这让她再次意识到,自己如今就像一株浮萍,离掌握自身命运还差得太远。
可此时,她心里更多的是后悔。
没能听清半大少年跟她最后说的话,或许,也没有挨个问一下所有卫士的名字,或许,以后再也没机会了……
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张伯,原本的计划里,除了你我,其他的所有人,刘百户、兰心、王小虎……他们所有人,都会为了救我而去送死,是吗?”
“……是,”张伯松顿了顿才回应,说完又连忙补充:“殿下不必心忧,如今有殿下所写的那封血书,他们未必会……”
李云缨挥了挥手,打断了张伯松:“值得吗?为了我一个人,要赔上三四十人的性命,值得吗?”
“值得!”这一回,张伯松没有任何犹豫,“以殿下您的身份、心性、禀赋,只要您能回京,便是大乾之幸!更何况,我等……”
说到这里,张伯松又停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不便说出口。
李云缨却定要问个明白:“张伯,无须顾忌什么,在这里我只当你是张伯,而非张小旗,还请继续说下去。”
“这……”
“说。”
“……是,卑职……不,老朽遵命。”张伯松脸上的褶皱挤出苦笑,终于抛开顾虑。
“非是老朽怨言,而是这世道,人命……不值钱,死了……也是件好事……”
“二十多年前,北虏撕破和约,之后年年南下打草谷,老朽年年都能听到哪座兵堡又被攻破了,哪个村子又被屠了。”
“十二年前“甲辰之乱”后,大乾上上下下,家家都穿丧衣,不说寻常百姓,就连天家,五服之内,也只有当今圣上和殿下您,没有遭难。”
“七八年来,到处大寒大旱,遭了灾的郡县,哪怕开了春再播种,地里的苗也大半会被冻死,剩下的,夏天没过完一半,也都旱死了。
种一年地下来……全死了,全……死了……”
这名头发花白的老卒,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显出恍惚。
“四年多前,年三十那天,做过斥候的瘸腿老钱,用孙女换了九两银子。
就是那天晚上,他在街边儿把自己撑死了,死的时候,一手死死攥着碎银子,另一只手还捏着半块儿干饼……”
“小虎……小虎有个哥哥在京营,按太祖爷定下的规矩,他哥哥死前,他是不用从军的。
可两年前,他阿娘遭了病,兄弟俩拿不出药钱。小虎那时候十二岁,偷偷跑来替叶家的偏房公子哥应征,换了十二两银子。
他阿娘……去年冬天走了,要是……要是早些走,小虎就不用……”
张伯松没有继续说下去,浑浊的老眼缓缓看向李云缨:“殿下……我们这些人的命,不值钱的,六十两银子的抚恤,已经够了,够了……”
李云缨想要说些什么,可当她张开口的时候,声音却被什么堵在喉咙里,堵得死死的。
一直以来,她都能隐约感觉到,张伯松、王小虎他们对待“生与死”,不够在意。
张伯松可以很平静地说出“老朽等人都可以死”这样的话。
王小虎更是在刚经历过一场“差点被砍成两截”的战斗后,还能自娱自乐地翻跟头。
之前,她以为这是久经沙场所铸就的印记。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在这方世界,仅仅活着,就已是酷刑,普通人的性命,“只值”九两!
在这方世界,世道从来如此,漠视“下等人”的生死是常态,她才是那个异类。
可,从来如此,便是对的吗?
人命,不该这么廉价!
在李云缨前世,那里的人,也不见得都能称得上幸福。
可至少,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有苦有乐地生活,而非苦苦挣扎地生存!
她从那方世界而来,所以她知道——
人命,从来都不该是廉价品!
李云缨缓了许久,终于平复了堵在喉咙间的那股气息,像是对着张伯松,也像是在对着这方世界,平静地出声问道:
“张伯,你相信吗?
会有那么一天,在这个世界,即便遇到些灾害,也不会再有平民被饿死;
即便是最普通的士卒,也会受到百姓的尊敬而非畏惧、厌恶;
男子和女子,皇子公主和农民的孩子,都会上同一间私塾,读同样的书。
张伯,会有那么一天的。”
张伯松的脸上布满惘然,李云缨所说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见识。
“殿下……您所说的,是……上古三皇五帝时的圣世吗?那样的世道……”
他先是稍有些激动,很快又沉了下来:“可是……老朽活了五十多年了……那些读书人口中的圣世,老朽从未亲眼见到过,即便……真有过,也已经消亡了吧。”
“这样的圣世,不在过去,在未来。”李云缨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对着张伯松,也像是对着这方世界。
“会有的,我说的——不,本宫说的。”
李云缨换了自称,改成了“本宫”,但这一次,却和之前不尽相同。
一直以来,她都和这个世界存在着隔阂,也从未真正地认为,自己是这大乾的瑞瑛公主。
穿越之后,在理智层面,她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但在感性认知里,她的朋友不在这里,她的事业不在这里,她过往的一切都不在这里。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游戏,所有人都只是NPC。
至于在这场游戏中所获得的公主身份,或许,旁人会心生向往,但李云缨很清楚,古往今来绝大多数公主,都仅仅只是皇权的附属!
附属品,不配有自我。
她怎么会愿意做这样的一件物品?
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把自己当作公主,而是在“扮演公主”。
在原本的打算中,她会扮演公主的身份,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赚些钱,积累点儿自保的底牌,剩下的,享受这个“游戏”就好——她是穿越者嘛,随便做些什么,都能让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
可是,如果这个世界不是“游戏”呢?
如果所谓的“NPC”,都是有血有肉、有情感有思想的“人”呢?
刘恩山、兰心、王小虎、张伯松……这些人,让她无法再将这个世界当作游戏。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这个世界,“人”,只值九两。
可是,这不对!
不对,那就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