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在林木间,只是曾经的回忆里乃是夏至,而今则冬,寒意让这枝头枯廖,变了副场景罢了。
故人不在,只余空亭。
复又走了许久,二人方才走出御花园。
过了两道廊,迎面顶是一幅牌匾,跌宕遒丽,“渊霄阁”。
裴奈不识此楼,但见其坐落于后,高至遮天,耸入云霄,真应此名。
她刚刚远远看到,这楼阁之顶竟险与金銮殿同高,也是弥足珍贵了,此阁应是这十年新修筑的,因而裴奈不识。
“怎样?这是整个朝阳城第二高的楼宇,唔,第一高自然是金銮殿了,我也只去过两次,往后有机缘被召见了咱们才能去看一看。不过金銮殿是托于台基就建得高,而这渊霄阁却是着实高。”依曦说道。
裴奈肯定地点点头:“确实。”
依曦牵过裴奈的臂弯,道:“走吧,我们四处转转。”
渊霄阁内多是书架,偶有几处品茶之地,摆设雅致中透着奢华,每层都有宫人守着等待伺候宾客,书架快占了满,可却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难怪会对客人开放。
渊霄阁有两个辅楼,稍矮一些,依侧而建,与主楼间用阁道式浮桥相连。
裴奈二人挑了几本书,在东辅楼的最高层寻了个位置坐下,这处靠着窗,裴奈觉得这里视线便已良好,主楼总有人来来回回经过,这里还清净一些。
宫人过来在二人旁边支了火炉,二人便看起书。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裴奈正是瞧一本戏本瞧得入神,依曦遽然拽了下她的衣袖,裴奈抬起头,依曦给她指了指楼下。
都禁府府尹长女江清以及礼部侍郎的第二女金玲儿,都是清雲书院的同窗,但裴奈与依曦和她们交情并不怎好,此刻那俩人正有说有笑地朝渊霄阁走来。
“但愿别走到东辅楼这里来,话多,麻烦。”依曦撇一眼楼下,气呼呼地说道。
可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你不寻事,事自寻你。
在依曦低声嘟囔第四十八次“千万别来”的时候,那二人踏上了通往东辅楼的浮桥。
“呀,这般巧,你俩竟也在此处!”这是连上三层楼后,金玲儿说的第一句话。
依曦挤了抹干笑,言道:“巧啊巧。”
裴奈看着依曦说此话牙都咬紧了些,险险笑出声,也是拿手中话本遮了一遮才挡住这一瞬的神情。
“这处还有别人吗?我们可坐此处?”江清淡淡问道。
与金玲儿过于活泼呆板的性子不同,江清和人说话语气多轻慢,但也可理解,都禁府府尹权力大,江清又是长女,条件出众,自然从小被惯养得傲气。
她这句话似乎没有给人留拒绝的余地,就是在说:我要坐这。
只是因着礼仪换了种委婉的方式罢了
渊霄阁可歇息之处还很多,依曦本意找个理由推掉,裴奈却赶在她摇头前说道:“无人,坐吧。”
裴奈知道依着她的性子多半会寻个好听的理由推拒掉,可再过几月依曦就要及笄了,及笄意味着她的亲事就提上了议程。
这才认识了三月,她并不确定那二人人品,如若内心藏着阴暗,于外人面前说依曦不守礼,就算辩得,也对依曦的名声有害无益。
反正只是坐上片刻,稍候她带上依曦寻个机会走开便是,非必要的争执能避就避了吧。
毕竟现下是在皇宫,一个最需得小心谨慎的地界,终究要收敛一些。
那二人坐下后便凭着那微浅的学识开始谈古论今,裴奈依曦也懒得理会,忍着这聒噪继续看书。
“呀!先生布置的议论‘家’的文章下周就得交了,可我还未准备!”联想到什么,金玲儿突然一身惊呼。
其实吧,裴奈一直琢磨不透,礼部尚书的女儿,这礼字却做不周全,一点也不沉稳,性子也忒浮躁了些。
江清不似她这般冒冒失失,轻飘飘看了裴奈与依曦一眼,带了几分傲气淡淡道:“我已是完成了,并不怎难。”
金玲儿状作惊讶,“啊?可先生强调那文章是需论据的,要至少走访询问三位德学之士,你也都问过了?”
“德学之士”这四个字范围甚广,凡是有才学的鸿俦鹤侣之辈皆可谓之德学之士。
然若想得到佳文,并给先生极好的印象,还是有个隐秘的规矩,自然是所询问之人地位越显赫身份越高,引用他的观点,文章便越有说服力。
江清既然这么说,自是所问之人身份都不低。
果然,江清回答金玲儿说道:“幸哉前些日子我弟弟百日宴,来了不少贵人,我去问了明章王、归德大将军和赋阳侯,但我知道他们屈尊回答我也应是看在我阿爹的面子上。”
江清此话字面上来看写满谦逊,但由她口中吐出,却莫名带了几分洋洋自得。
归德大将军......唔,周伟国伯父吗?裴奈想。
“清儿,你可真是厉害。”金玲儿称赞道,江清也不推拒,莞尔一笑。
谁知金玲儿怎么想的,突然对此刻望着书而低头不语的依曦及裴奈问道:“那依曦、安然你俩呢,都问了哪些贵人?说来听听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