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北城外莲花坞。
对城内的妇人们而言,莲花坞是他们男人醉酒买销魂的“花街柳巷”。
实际上,莲花坞只有有缘人可进,大多数人均兴致而来、败兴而归。
莲花坞内,香烟缭绕,赵羡渔与范难对案而坐,另有数个怀抱酒食的美姬陪坐于范难一侧,但范难却只顾着吃,一脸憨笑。
赵羡渔这边独坐着莲花坞的守坞人——媱姜,媱姜淡雅如出水芙蓉,莲花坞的女子里唯有她独得赵羡渔的宠。
“王爷,明日全城百姓喜迎王妃入城,您却还在莲花坞逍遥?”
范难,暨北太守家的笨蛋儿子,总跟个跟屁虫似的黏在赵羡渔屁股后面瞎晃悠。
两个人组合在一块游走在暨北城的大街小巷里,可谓一大奇景:一妖孽阎王带一傻子小鬼之盛世游街图!
“想让本王成亲,做梦!我倒想看看谁敢动本王一根汗毛?”
“哈哈,厉害厉害,只怕暨北城明日要闹翻了天!”范难憨笑着接下美姬刚倒满的一杯酒,敬赵羡渔。
酒是好酒,用山上的林涧酿的,酒里还渗透着莲花坞独有的芬香,只可惜举杯同饮的人不对。
对案的范难渐渐醉得不省人事,对杯自酌的赵羡渔猛然大力掷出手中的杯子。
杯子渣四溅恰好湮灭了烛光,屋内瞬间幽暗下来,陷入一片死静,谁也不敢发出声儿。
“赵淳乙,你个混账王八蛋,把我的八喜还回来!”
赵羡渔仰首躺入媱姜怀里,以手遮目。
透过手的缝隙,媱姜看到他剑眉紧蹙,在透着窗洒进来的深夜残光的映衬下愈显凝重。
世人皆道祐帝温良行善,早年在暨北城就尽显济世救民之心。
世人对赵羡渔的评价却难听得很,为人乖张暴戾、阴晴不定,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然而在赵羨渔心里,赵淳乙无耻之极,因为他抢走了自己最好的儿时玩伴——八喜,并长期以八喜的安全威胁他。
至于别人对他的评价,他不在乎,管别人怎么说,在这暨北城里他就是天!
即使对他不满的人也包括他的身边人,比如他的第一带刀侍卫廖衡。
月色下,廖衡驻守在门外。
他实在觉得自家主子不知好歹,祐帝不计前嫌地把最好的都赏予了他——世袭的王位、亮堂的封号、出身最好的万府千金,他却罔顾圣意,躲在这儿连喝了数日的酒、咒骂了数日的皇帝!
廖衡捶胸顿足,看得远处的侍卫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诶,你们看,廖哥咋的啦?”侍卫王泗偷瞟了他许久,忍不住小声议论。
“莫不是又被王爷骂了?”有侍卫回。
“咱们家王爷脾气臭的很,真是可惜了那张人神共愤的脸!”王泗鼠头鼠脑地招呼身边的弟兄聚在一块。
“你们小声点,小心被听到!”李叁反驳。
“怕什么,王爷这会儿才顾不上我们!”王泗回怼。
“你真是回回记吃不记打。”李叁不屑。
李叁一语中的。
这不,好巧不巧得被廖衡听到了。
“你们回府后都去刑堂领三十杖。”
“啊,廖哥,罚得也太重了吧?”王泗有怨言。
廖衡眼里放箭,直射王泗:“你五十!回回哪里都有你,不好好守夜,乱嚼舌根,小心被王爷听去,你小命不保!”
廖衡内心郁结,这群小兔崽子真是皮痒了,胆敢乱嚼舌根子,若被王爷听到那还得了?
刹那间,一股强悍阴森的气流急冲廖衡后背而来。
轰然一声,小兔崽子们跪地,尤其是王泗,身体止不住地痉挛。
绝对是王爷来了!
“王爷,属下知错……”也不知主子是何时来的,廖衡连忙转身跪地。
廖衡绞尽脑汁,正要辩解说辞,迎面而来的赵羡渔却跌跌撞撞地擦肩而过,往后院跑去,俨然他已酩酊大醉,顿时众人深呼一口气。
“好像有股异味,谁闻到没?”
王泗不好意思地夹紧裤裆:“吓,吓尿了……”
院内,绵长曲折的木桥错综交叉,木桥下流淌着一方莲花池。
正值盛夏莲花盛开,赵羡渔手握白玉樽仰首对月,一阵狂笑,正如“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醉态使赵羡渔愈发邪魅,当真绝世之美!
酒劲之下,他踉跄着一步踩空,冲撞上了桅杆,眼看要翻身坠入莲花池,一阵暖风过,阵阵莲花香,突然一白衣人自水中腾空而现,一把将他紧搂在怀。
“八喜,你说我是不是很美?”赵羡渔抬手,拉扯着万渊的衣襟。
“是,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美。”
“你不是八喜,你是谁?”赵羨渔骤然察觉异常,握紧拳头。
万渊沉默不语,轻手握起赵羨渔的手,于瞬间化去他全身的力气,任其依偎在自己身上。
“大胆狂徒,竟敢非礼我堂堂暨北王……呃!”
话音未落,万渊的目光中荡漾着波涛汹涌,映射到赵羨渔眼内,他猛然一丝头疼,再睁开眼时,一切恍如昨日。
赵羨渔记起来了!
那是众仙神所在的九天,他眼前之人以千岁幼龄炼化万千灵兽,成为万古第二大真神。
尤其是他手底的八大神兽,哪一只都能制衡九天。
然而万千灵兽并非都有本事,其中混着一只浑水摸咸鱼的吊车尾。
那就是最受真神宠爱的他自己——一条九尾彩锦!
“主人!”
“呵呵~”万渊宠溺一笑。
“主人,这里是哪里?”
“苍凡九州,凡人在的地方。”
“真哒?!”
“多亏你为我舍弃了龙魂,我才平安坠落这里。”
“主人你瞧,我还是很厉害的嘛!”赵羨渔坚定不移。“他们总说我混吃等死,仗着主人的宠爱,日日躺平摸咸鱼,回回逃避鲤鱼跳龙门大考。可是主人强大无比,我干嘛非得跟他们卷,我才不想成龙,做条咸鱼没什么不好!”
“最后一次大考呢,你为什么没逃开?”
“当时九天大战爆发,只有我跳过龙门一举成龙,才能以龙魂修补主人受损元魂。我虽平日里不着调,但绝非临阵脱逃的锦毛鼠,我啊是主人最宠最爱的九尾彩锦!”
“呵呵,你啊!”万渊勾了勾赵羨渔的鼻尖。
“不过主人,我为什么还活着?”
“你可记得你曾许下的八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