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无雾墨遮山,白水霶霈压屋檐。
夏雨滂沱,落在檐上响声惊人,屋脊上的螭兽面无表情,敬业的吐着水。
雨水自斜顶上倾泻而下,又在瓦缝中滚走,等到飞檐青瓦的凹槽积得满了,洋洋洒洒直落到檐下积水坑中,发出咕咚声响。
在田间劳作的杂役修士为保护几株纤弱金贵的灵植,慌忙支起雨棚。
完了又赶忙趁此机会原地打坐,吸收这来之不易的甘霖气。
无根水落入土地激发出少量新鲜灵气,是富贵修士嗤之以鼻,但困窘弟子难以言喻的愉快瞬间。其快乐的程度不亚于买到一件心仪的折扣商品。
看着这群与自己当时如出一辙动作的修士,那股装不出来的喜悦让王延感觉一阵好笑又心酸。
他如今再不用去抠搜这点灵气了,二阶灵脉随意挤出点就不止于此。
随手曲指打了道法力,为几人稍稍固锁住,让这灵气可以多在空间中留存几息,又在对方毫无察觉中又兀自向前行去。
‘群峰上此刻想必战火连绵,显得此间静谧格外出尘难得。’
王延离开岱月小居,是因为收到阎江青的讯息,狐刀附灵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须得他这个执刀人亲临。
墙角拐过来几个杂役道袍的修士,脚步匆匆,神色庄重,手中均是拿着水净瓶。
这是受了宗门任务要去灌雨天的灵泉之水回来作为储存,显然是感受到了王延这一指的法力波动,都是一抬眼眸。
再看到执天青色油纸伞缓步而行的道袍青年,细看去,一袭黑袍!
有人开了头,神情紧张的叫出声,
“师兄好!”
田间闭目的几人本来打坐到关键时刻,也如耳畔炸雷般惊醒,对着王延恭敬施礼。
王延尽皆回了一礼后低着头往前走,
“弄巧成拙了。”
越过卵石铺地的曲折小径,到了密集的建筑群落,道旁有几株青翠,远端古树参天。
据说元苍老祖还只是个落云宗普通弟子时,这棵树就生长这副模样,数不清有几百个年头了。
那时还不分什么内外院,弟子拢共也不超过一百人。
茶嗣的招布飘扬在层层密密的树荫遮盖下不曾打湿,宗内的修士大多会在执行完宗务后回到此处小憩,或是有修为增进时宴请好友。
徐长飞就钟爱这里二楼的美食佳酿。
一楼茶馆叫做“留闲居”,既是留闲,也是留贤,很受内外院生的好评。
一部分是喜欢这里的饭食滋味,比如王延顾芸之流,也又一部分只是青睐这个名字的意味。
二楼酒肆叫“红尘驻”,两家都是同一个老板刘长卿。
在耳憨面热的闲谈与腾腾白气弥漫中穿堂过室,王延走到对侧的出口,白布上写着“院前听盅响,倚凳一茶霜”。
盅是指的茶肆内众人手里饮茶的茶具,还没有进门只是在院子里便听到声音,说明生意火红,里面的客人很多。
而茶霜指的是天冷时刻,倒热水入盅后升起的第一缕白气。
由于浓重的如同凛冽寒霜,是对自己茶品质量的宣传,虽然也不知道白气浓不浓跟茶的好坏有什么关系。
但有时候有没有关系并没不那么重要,只要稍微能跟“雅”“贵”沾点边,就有成为一个好噱头的潜质。
当然茶霜另一个解释稍微靠谱些,也指自己这里小坐的人多如织,一人一口白气就浓重得足以呵气成霜。
将二分的白布一推,那栋古朴又雅致的三层壮阔阁楼便出现在眼前。
炼器阁。
“阎江青在么?”王延向门口的汉子询问道。
那光着膀子的大汉有些惊讶的看了对方一眼,这里阎江青更多的称呼是“阎大师”,少有直呼其名的人。
他们熟知的只有卫道卫师兄会直呼其名,但面前这位不是什么熟脸,似乎从未见过。
不过这身衣服代表的身份很鲜明,看着正生装扮也没多说,转身上楼去了。
“请稍等片刻。”
这也是王延穿这身衣服出门的目的,可以省却很多不不要的质疑。
过了片刻后,大汉下楼回复,脸上多了一些恭敬,
“阎大师正在教授弟子,让客人先在二楼小坐片刻,我来为您引路。”
那汉子循着回转木梯上楼去,王延跟在后头,随口问道,
“我看一楼摆放不少一阶下品法器,都是阎江青名下的?”
那人迟疑了片刻,笑道:
“是的,也有手下弟子的作品和收来的货物,但基本都是阎大师所有。”
王延略略点头,难怪这家伙并不缺钱,这一大摞明亮如煌颇具卖相的法器,怎么看都价值不菲。
又以刀剑居多,销路不愁。
因为坊间有传说,落云宗内十名修士,有六名是剑修。
即便不是剑修,在出门找女修同游时,也要变成剑修。
别的不说,腰间悬着一把剑,比背上背着一柄锤和手上拎着一条链枷要受欢迎的多。
‘卫道宗内应该也有不少追求者罢。’
王延惊醒过来,又摇了摇头甩去这些念头,
‘怎么感觉遇到杨淞以后,自己思想都愈发危险了起来。’
‘我心向大道,我心向大道......’
那汉子哪知道王延内心的弯弯绕,继续介绍着,
“但一楼用来摆放展示一些下品法器,真正买卖中品和上品的在楼上进行有专柜。”
他没有提到类似汪芙具备的极品法器,这类法器多是在上品的阶段进行过更进一层的定制化设计,需要的工艺繁琐复杂,当然价格溢价也十分严重,不是一般修士用得起。
这里也不是阎江青一人所有,进来时有三个口,“李”“沈”“阎”,应当是代表三位炼器师,王延自然是选择阎江青代表的阎字牌。
二楼分成几个部分,似乎也只有面前这间用于铸刀。
前端是熔炉,中段则是锻打刀剑胚子用的锻造室,几个年轻学徒在师傅教导下询问如何淬炼等细则。
看穿着和引路的这位师傅类似,而阎江青并没有什么制式穿着,只穿了件薄薄的青衫。
“阎江青莫不是这些师傅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