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芙冷哼一声,这时真让汪明远察觉到一股凉意,都说一物降一物,他家里更加惨烈,是二虎一羊。
谁也难想到平日里在外指点江山的掌院在家里的地位,甚至不如这只酣睡小猫。
直到对方长长的睫毛继续垂向棋盘,室内温度才回升一些。
“石碑名额的前五位应当都没变化罢?”
汪明远问道。
“变化大着。排名第三的越和被排名五十的江心打败,现在重伤不愈。”
汪明远显出一抹讶色,同时也发现在他关窗的时间里,棋盘也发生了变化,只得摇摇头继续先前话题,
“排名五十,是匹隐藏的千里驹啊,可他就算打得过第三,自己排名太低递补也轮不到他才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徒为他人做嫁衣。”
汪芙心中得意的摇摇头,
“他回宗门的同时,还带回来二十颗魔修的头颅,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家手下的余孽,不过凭借此功绩点暴涨一截,已经跃升到了十六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再接再厉战胜几人,恐怕就步入十名之内了。”
“没有变化的,现在只有特批的五名而已,我听说其中里面还有长老们阻碍的成分?”
汪明远点点头,
“宗内明面上的几位长老里,还是岑钦和李松山的话语权最大,前者向来手腕铁血,所以松山长老来作为调和,有了你说的’阻碍‘。”
“也不能让小辈们争的太厉害,毕竟这也算宗门发放给功臣的一份奖励,到时候传出去说奖励发了又不发到到位,显得小气。”
汪芙有些不开心,
“但这阻碍,利好的不就只有那王延?我们其余四人无一不是强手,大可开诚布公的接受挑战,我难道怕过谁?”
汪明远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这个丫头还不知道作为掌院女儿受到了多少隐藏的庇佑,可以说她是众位长老眼皮下长大。
有掌院闺女这个身份在,旁人哪敢对她下重手,这种阻碍与其说是利好王延,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这个千金不受到伤害,顺带荫蔽了王延。
若是刨除掉身上这一堆花花绿绿的高等法器加持,汪芙的实战能力他这个老父亲是清清楚楚的,就是她执意要参与传承石碑一事本来也不赞成,但实在拗不过。
但这话心里想想就算了,万万不能说出来。
“也只是下了道口头命令,也没法明令禁止不是,今天王延据说还是跟杨家那小子打了一场。”
“你说的是杨淞?”
汪芙一口茶喝了一半,动作停下来,脑海中浮现对方的身影。
同为正生,传经讲道时和杨淞有过几面之缘,深知其人妻妾成群的事情,对此深恶痛绝。
但也明白作为清河杨家的嫡传子孙,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那杨淞似乎已经是炼气五层的修为?这不是单方面碾压么?有什么可比的,不如直接把名额拱手相送的了,还免了一顿毒打,王延不会这么犟罢?”
汪明远呵呵一笑,
“恐怕结果有些出乎意料,是针尖对麦芒。”
汪芙皱起眉头,王延她是才见过一面的,她身上又佩有探灵宝玉,可以随时探查修为高低。
就在给对方功法的时候,她也随手测了测王延的修为,是炼气三层无疑。
杨淞这人虽不讨喜,但也不得不承认凝煞虎符很是难缠,一度在外院的武评中排到前三十位,在不动用极品法器的情况下,她都难说可以吃定对方。
她表情或疑或定,决计不肯相信这个结果,
“是王延提前做了埋伏?”
汪明远摇摇头。
“是请了帮手?还是用了某种秘法临时加强了战力?”
汪明远再次摇头。
汪芙等了一会儿等不到答案,看对方还有卖关子的意思,已经微微提气,眼神也变得锐利。
这代表火气已经起来了。
汪明远深谙家中氛围,不得不成为察言观色的高手。
赶忙正襟危坐,坦白道:
“都只用了炼气三层修为,杨淞没有拔出那把踏阵歌,仅凭煞气对敌。但对方的煞气你应当是清楚的,继承了杨家的兵阵力量,在同阶中都几乎无往不利。”
汪芙舒了口气,显然忽略了后面一句话,只听到杨淞让了不少,
“我说难怪,刨除你给他这个准正生的身份,王延也不过是个杂役而已。”
她曲着双腿,转了个身子,
“也不知道长老们为何执着于一个中品灵根,照我说这名额放在任何一个排名前三十的正生上,过几年都能生出花来。”
“传承石碑又不是儿戏,几乎七八成的内院生都从其中获得过滋养,这份资源投资到一个杂役身上,这算不算长老的决策失误?”
她本来想说“老糊涂”,但想了想还是不够礼貌,改口成了“决策失误”。
汪明远下颌来回抚弄,闷头不做声。
在对于哪些人有特权参与传承石碑这件事上,长老们有过投票决议,在王延这里,他投的是赞成票。
倒并不是他有多认可对方的修为和天赋,他那时没见过王延对此一无所知,而是看到了金木水火灵根那一栏,触动了些想法。
人不会莫名其妙对一个陌生人垂青,除非他的身上有着某种特质。
与其说是投资一个杂役,倒不如说是垂青过去的自己。
汪明远眉目不出众,五官不俊秀,也是中品灵根。
娶了貌美如花的仙子,生了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儿,外院掌院,一路能走到今天,已经可以说接近中品灵根的极限。
但他依旧怀着一种私心,更想看看中品灵根是否能走的更远,这点在自己身上已经不可能达成,毕竟他已经临近五十岁的气血大关。
但这孩子或许可以呢,他也曾经在那个年纪多想有人能拉自己一把。
汪芙又落下一子,将对方拉回棋盘,看着对方思索的神情,警惕道,
“老汪,你不会也动了什么收徒的心思罢?我告诉你,你今年的收徒名额可用完了。”
“知道知道。”
汪明远小声嘀咕着,棋盘上已经到了决胜阶段。
虽然这个闺女趁着他拉窗和谈话走神的间隙悔棋两次,但凭借棋力的差距还是一挽天倾,逆转颓势。
他如今只要落下这一子,就能锁定胜局。
汪明远嘿嘿笑着,姜还是老的辣呀。
他捻起一子,举到半空,刚要落下。
喵!
打盹的金猫小呜猛然受惊一般跳上棋盘,将棋子搅乱一地,汪明远失去笑容。
汪芙叹了口气,掏了掏金猫的腮帮,
“小呜,又调皮了。”
又转向可怜的老父亲拍了拍对方肩膀,喃喃道:
“可惜。晌午后十局棋,老汪一把也赢不了。”
汪明远神情滞了滞,也叹了口气,收拾完一地的棋子残局后,背着手往内室走去,
“老了,老了,不顶用了。”
终于背过脸去,才敢放肆的在心中腹诽道:
“这女儿报复心未免也太重了点,不会以为你老子看不出你暗中操控金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