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穆伏冥有几个疑惑，便问周冠：“城中人想必都知道丧尸娶亲之事，可像梁员外这种有女儿的富甲人家，为何不逃走呢。”
周冠回道，“不是不逃，是逃不掉。”
“何意？”
“永州蝗灾，想必都知道吧。”见无泽与少女共同点头，周冠神色凝重，接着道：“你们虽知道，但一定不知道有多严重，永州的受灾面积，远比你们想像的要大。若不是有几百里外的青城山挡着，四望城这边怕是也要遭灾。如今的四望城周边，全是灾荒重灾区。就算富商们想逃，怕也是无路可走了。”
道士哼了一声，“不是不想逃，是不敢逃，怕出了城就被难民吃了。”
穆伏冥看着无泽苍白的脸，转头问周冠，“初来四望城时，我也发现城中治安不错。”
道士接着道：“那么问题来了，城中这么好的治安，为什么会发生丧尸娶亲这样的事件，而且一连就是两年。接到丧尸娶亲的笺札后，你们有人报过官吗？”
穆伏冥对其侧目，越发觉得这道士虽然无良，却总能说到点上。
“怎么可能不报。”周冠细数开来，“之前的王家，莫家，都是向官府报过案的，而官府也确实出动捕快调查过，甚至出嫁那天企图跟踪新娘到乱葬岗，而当晚跟去的捕快无一幸免都吓傻了，说是见到了丧尸群。后来，他们也去乱葬岗调查过，但却都没有头绪。而这些报过案的人家，后来也全都遭受了丧尸的报复。”
穆伏冥问：“什么报复。”
“嫁妆加倍。”
道士噗嗤一声笑了，“人设不倒，这土匪丧尸果然只认得钱。”
穆伏冥也有这样的感觉。这些丧尸，似乎很喜欢钱。
“如今的知府姓甚名谁，什么时候来这任职的。”无泽突然问。
周冠回道：“知府大人名唤段正贤，三年前从朝启皇都被贬下来的。初到四望城时，因长相过于凶恶，曾一度吓哭小孩子，而被坊间诟病。但在后来的蝗灾中，他善用药理，几度指挥得力，而渐渐被百姓接纳。”
说着，周冠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私下里，他还对城中商户实施了偷减政策，得了不少商户的支持。”
穆伏冥不解：“偷减政策？”
“就是偷税漏税。”一脸腹黑的道士作思索状，“行呀，好人都让他当了。”
怪不得这些商户舍不得离开四望城，城外饥荒遍地，这里还能少缴税，搁谁都不愿意走。
眸子一顿，少女看向一肚子坏水的无泽，“臭道士，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总觉得他眼珠子一转，就能生出八百个心眼子。
道士嘿嘿一笑，“再想我晚上要不要睡你旁边，刚从乱葬岗那种地方出来，我怕你晚上做噩梦。”
“不用。”少女回得决绝。梁府就在前边，她打马上前。
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道士张了张嘴，“我用呀。”
乱葬岗之地确实可怕，看他回来的路上脸色都有些不对了。滞了滞，周冠从后面跟上，“要不，你睡我房间。”
道士缓缓回头，“没想到你人还怪好的咧。”
周冠不敢意思的挠了挠头。
二人向梁府驶入，道士：“你是怕我去找小五吧。”
“我没有那么想！”
“放心，我不去。”
周冠：“……”
“今年多大了？”
周冠低着头：“二十五。”
“前天晚上，第一次？”
周冠脸如猪肝：惊！
“我我我我我……”
“行了，都是男人，我懂。是小五上的你，你只是做了正常男人都会做的事。”
周冠无奈叹了口气。
下了马，道士一手叉腰，一手拍了拍周冠的肩膀，以示安慰。
前者狡黠如狐，后者萎靡不振。
……
第二日清晨，穆伏冥不晓得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无良道士与周冠二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
男人真是奇怪，少女摇了摇头。
有人说在八十里外的白水镇见过李银花，不知真假的三人，决定去一探究竟。
出城之后，随便可见的难民揪着人们的心。
前世，穆伏冥是深闺养大的娇门小姐，娘虽然去世的早，但爹爹并未续弦，她没有嫡庶之争的烦恼。嫂嫂进门后，因是将门之女，大大咧咧，家中只添人气，从未有过宅斗。
这一世，她开局便直接去了昆仑学艺，门中师兄弟虽多，但在师父独一份的护泽下，日子简单充实。
前后两世，她都不曾体会过何为饥寒交迫。
她也不知道，同小侄儿稻稻一般大小的孩子，能瘦成那个样子，甚至有的已经躺在了路边。
赶着马车的防疫官兵蒙着半面，迎面驶过，车上全是干枯的尸体。
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她突然觉得，这一世除了从政变中保护下家人，她或许还能做些别的。
今日的道士很是沉默，跟把嘴丢了似的，出城后一句话不说。
“等冬天到了，怕是会更惨。”周冠无奈道。
穆伏冥与无泽看着他。
少女道：“你是永州人，那里情况怎么样。”
“比之这里，只会严重，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周冠面色沉重，狠狠咬着牙道：“朝廷的赈灾粮为何还迟迟不到！”
无泽一脸冷漠望着晴空：“谁知道。”
……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来到目的地，白水镇。
这里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人们穿着粗布麻衣，在河边摘洗野菜。这里虽看着不是很富裕，但每个人的脸上倒也没有抱怨。
穆伏冥本以为他们这些生面孔会引起他们的反感，但是没有，这里的人并未表现出排斥。
有几位大婶，看到如此俊俏的道士，甚至调侃起来，“呦，哪来的青城山小道士，怎么生的这般又高又俊！”
面对搭讪，道士也不含糊，几步加入到大婶从中，“姐姐好眼力，既然姐姐唤我是青城山的，那我就是青城山的。”
姐姐二字杀伤力之大，直叫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婶臊红了脸。
一巴掌拍在俊美道士的胸口，大婶一脸娇羞：“叫姨姨，你这孩子，没大没小！”
穆伏冥：“……”
周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