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着火把的周冠刚一迈上山坡，便转过身嗷嗷大吐起来。无奈，穆伏冥接过他手中的火把。
“为什么这么多？”少女眉头紧锁。
“都是难民，呕……”周冠边吐边说，“从永州逃过来的，呕……”
少女会意，一转头，发现无良道士的手又牵了上来。见他脸色苍白，眉宇似压了一座大山般的沉重，这次穆伏冥没有甩开他的手。
“你先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少女对周冠道。
“姑娘要去哪里？”周冠试图打起精神，一秒钟后，“呕……”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穆伏冥望着脚下的道路，她很奇怪，为何这里会有一条道路，似是被人故意踩出的一般。
“你若怕，也可以同周护院一样留在这里等我。”少女睇了眼道士无泽。
道士立即捣头如蒜，“不，我怕他吐我一身。”
周冠：“呕……”
“那你一会儿不许一惊一乍的，不然我留你在这过年。”少女满目威胁。
道士重重点了下头。
就这样，二人向尸坑走去，脚下的道路很是绵长，不知通往何处，两侧皆是尸体。
行至中途，少女蹲下身子看了看，这路……
“很是紧实啊，就像被人踩了千遍万遍过了。”无良道士顺着少女的话道，“会不会是那些新娘踩出来的，她们就是顺着这条路进去成亲的。但每月只成一次亲，不可能将路踩这般紧实才对。”
“也可能是抛尸的人踩的。”少女抬头看了看四周，又觉得不可能，那些尸体明显就是被人从山坡之上扔下来的。怕是除了他们，没人愿意下这尸坑。
二人都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不会真是丧尸踩的吧。”道士说完浑身一抖，紧紧抓住穆伏冥的手。
真的软。
穆伏冥眼下没心思理他，便任由他牵着。
“我们再往里走走。”少女道。
“嗯。”人高马大的道士，快将自己的身体贴上少女的了。
——冥冥有点香。
一本正经的脸庞着实可爱，侧脸在火把的照耀下，睫毛密长，鼻梁高挺。听她的口音，应该是朝启皇城之人，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手里还有唐门的机关暗器，她那把鞭子虽然有断口，但应该是昆仑山半仙东方守鹤所有吧。
道士失神中，衣袍好似被什么东西挂住了，耽误了他偷看少女精致的半张脸。
木讷回头，只见一只手正抓着他的衣角。
紧接着，那具死了三个月的尸体缓缓抬起头来。
穆伏冥见他走的慢了，问，“怎么了。”
眼珠轻转，道士望了望山坡上的树，面不改色的把脚往后面尸体的脸上一踩，“没事。”
……
两人继续向前，火把霹雳吧啦的燃着，无良道士心里冰火两重天。一方面，冥冥的手很软。另一方面，数以千计的尸体令他暴戾。
朝廷到底在做什么！
眼尖的他一眼瞅着了石头后面蠕动的尸影。
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穆伏冥的身前，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蒙面的破布，“歪了。”
穆伏冥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二人的右手边探出一只脚，道士一把夺过少女手中的火把，顺道和她换了个位置，“累了吧，我举会儿。”
穆伏冥奇怪的看了他一会儿。
他明明比她高了一头，却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靠，“冥冥别怕，有我呢。”
“你挡我路了。”少女一把抽回了手，大步向前走去。
手中空空的无良道士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插着腰，唇角上挑，透着邪气：小辣椒。
继而一歪头，对上一双干枯且溜圆的大眼珠子。一抹冷酷袭上男子狭长的眸：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你干嘛呢？”穆伏冥在前面喊到。
这个人不是害怕吗？走丢了她可不管。
“来了。”无泽向嘴硬心软的少女跑去。
他们走出了尸体密集地带，火把已经不太亮了，可脚下的路还看不到头，道士又忍不住吐槽，“我都说白天来了。”
正当时，穆伏冥眸子一定，地上好像有什么。
她走过去，抬起地上的油皮纸。
无良道士夺目：“这是？”
“桂花糕的包装纸，还是新的。”穆伏冥向四周望了望，她昨天本来想买，却因为被无良道士偷了钱包，被老板误会为想吃霸王餐的。
这里为什么会有桂花糕的包装纸？何人来过？
“走，我们再往里看看。”她有某种直觉，顺着这条道路走下去，一定还能发现什么。
“嗯。”无良道士跟在她的身后，可没走两步，火把就地燃尽，漆黑一片了。
穆伏冥切了一声，黑暗中，发出细细索索的声音。
四周全是尸体，树枝有如鬼爪般摇曳着，一阵阴风袭过，仿佛是从黄泉吹上来的。
穆伏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纵使她浑身是胆，死人转生，眼下也有些惧了。
她能感觉到道士的手心全是冷汗，但仍挡不住他从不间断的嘴炮：“冥冥别怕，有我在。”
“行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道士的声音有些沙哑，“无妨，我无妨。”
本以为他还要耍几句贫嘴，却不想他说完无妨后，便不再说话了。
穆伏冥望着黑幽幽的前方，罢了，今日先到这吧，等天亮了再来便是。
“我们先回去吧。”少女道。
“嗯。”
道士的声音有些虚弱，她以为他是真的吓到了，便像牵狗一样牵着开他的手。
黑暗中，细汗布满无泽的额头，一股热浪从胸腔向外汹涌，仿佛一张口，鲜血就会喷出来。
他虽走着，却也在不停驱动内力压下那股不适。
妈的，偏偏这个时候发作，内力根本驱动不上来。
“你没事吧，手怎么这么冷。”穆伏冥察觉到他的异样，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无碍。”无泽吸了口气，尽量压制着声音的颤抖，“就是想……让你背我。”
“还在贫，那就是没事。”少女白了他一眼。
无泽弯了弯唇角。
几十米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宛如魅影般现身，看着渐渐离去的二人。
个子高的身影一抬手，本来蠢蠢欲动的尸体们停止了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