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风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就着疏冷的月光，看向自己身后。
清冷的月光自窗棂投下，照出一片霜白，染得满地都像水银。
一道道月华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夜色中轻轻舞动，如同水面上的涟漪，渐渐凝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淡白色的虚幻人形。
此时此刻。
他正和那道身影面对着面。
祂面容模糊，笼着乳白色的月华，便如罩着面纱一般，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
这一瞬间，那些听来的光怪陆离故事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朽木化精，倩女幽魂，物老成怪...
正胡乱想着，一句低吟飘到楚景风耳中：
“文曲。”
“文曲...莫非是在叫我？”
楚景风心中一惊，也不多看，压下面上神情，躬身作揖。
“也不知这仙君尊号是什么...”他心中默默想着。
“我不知道。”仿佛能听见他心声一般，那道声音即刻回应。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楚景风只觉脊背发凉，愣了几息，脑海中空白一片。
房间霎时陷入沉寂。
片刻之后，那玉石碰撞般的声音复又响起，好似近在眼前，又仿佛自飘渺无迹的太古传来，忽远忽近：“前尘往事，俱已忘怀。吾如今只余神念一缕，需暂寄汝身。汝当发下玄牝灵誓，吾自传汝入道之法。”
“能让凡人入道...果然是仙君...”楚景风听着，心中愈发惊诧。
“暂寄汝身...祂要夺舍我？”这个念头涌上心头，只让他觉得冷汗直冒。
但他马上想起祂能读心，只在心中反复默念：“不敢想...”
眼前不禁闪过这世上凡人猪狗不如的样子，还有家人提起仙途时钦羡的眼神，思绪翻涌，自忖道：
“此无用之身，五十年后不过枯骨一具，能为家族开出一条仙途，无论如何也是值了！”
想到此处，顿时念头通达，心如云破月现，平和了不少，只深深一拜，声音铿锵：
“楚家子弟景风，家中尚有兄妹四人，冒昧恳请仙君赐法！”
那道虚幻身影闻言，没有即刻回答，反而坠在原地，似是在打量他。
祂身边聚集的月华愈来愈多，只将房间内映得云雾虚缈亮白一片，显得周围不似人间，倒像是水下龙宫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楚景风甚至感到自己身子有些僵了。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无喜无悲，如清水寒潭，只激起一道无形涟漪。
“好。”
话音方落，一道神念进入他的脑海。
“玄牝灵誓，当以下丹田玄牝为誓，誓由心动，违背者玄牝即刻破碎，一身修为便如流水般泄出，药石无医，神仙不救，不消半日，退回凡人，气息衰竭而亡。”
“吾要汝立誓，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吾之存在。明日之后，便将那画像供起，只言是此画托梦赐法。汝等当倾力壮大家族，教它享受凡人香火。”
楚景风毫不犹豫，只向地上一沉，将誓言一字一句立了，拱手道：
“弟子楚景风，在此立下灵誓，绝不透露仙尊行迹。如违此誓，五雷轰顶，神魂俱灭。”
言毕，那流水般的月华如长鲸吸水，倏忽消散，再抬起头，身前已空无一人。
窗户仍旧敞着，家中大门紧闭，唯有皓月朗照，玉宇澄清，树影婆娑，小虫低鸣。
刚才的一切，宛如一场梦境。
楚景风长吁一口气，轻轻揉捏太阳穴，正要坐回案前。
突然。
脑海中如过电一般，一大股念头凭空产生，不受控制地涌入记忆。
他按捺住心中的波澜，赶忙坐下身来，生怕遗漏什么，取了布帛，伏案疾书。
许久之后，楚景风放下手中毛笔，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他拭去额头汗珠，将两篇功法拢到面前，仔仔细细检查起来。
那位仙君赐下了两道功法。
一道叫《日昃胎息法》。这道法诀号称出自宗门“东华元府”，主要讲授如何通过体内的仙脉来吸纳名叫“日精”的天地灵气。
胎息境共有六道修行关卡，分别是：观玄牝、调龙虎、凝玉液、铸宝瓶、破玄关、行周天。
六关全部修行完毕，便可步入炼气境。
同时，《日昃胎息法》还记载，登仙共有七境，乃是胎息、炼气、筑基、紫府、金丹、元婴、化神。并在最后附了几个日常小术，分别是：净衣术、金光咒、金盾术、避水诀、灵雨术。
“好生神妙！”楚景风目光微垂，仔细扫过，似懂非懂。
“可惜，我体内并无仙脉，这功法现在无用...”
他念头起伏，又将目光投向第二道功法。
这一道却叫《道脉功德经》。这篇功法分上下两阙。
上阙讲得乃是通过凡人香火愿力凝聚功德之气，再将功德之气凝成『浩然气』，可注入修行者体内，在体内周天形成替代仙脉的道脉。
但这功法也有一道限制，那便是携带者一旦使用血食助力修行，那体内道脉便会支离崩碎，顷刻间便会身死道消。
下阙讲的是纳受功德的配套之法，如何吸收香火，如何布置祭祀，等等。
这才是那仙君所说的“入道之法”！
楚景风看到这里，思绪触动，暗暗想道：“那仙君叫我文曲...这『浩然气』听起来也与文曲有关，难道这世上曾经有相关的修行法门，只是已经失传？”
“按照这《功德经》记载，所谓‘行善积德’，做些善事也能凝聚功德，只不过效率低下，或需数人数年之功。这法子倒是能试试...明日且说与父亲听听罢。”
看完这两道功法，楚景风按下有些澎湃的心绪，又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
“也不知这仙君寄托于我体内何处。”
他闭上双眼，努力感知体内的变化，却完全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从方才那声音判断，这位仙君，似乎是位女性...但也不能排除这是仙君的障眼法。”
模糊性别，改变声音，也是遮掩身份的常用手段。
从记忆中搜阔这段海量文字，本就极耗费心神。楚景风神识早已疲惫至极，只觉得头颅仿佛有千斤重，向下一沉，伏在案头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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