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过,宁王酒后醒来。见时辰不早,正要离开时,流影进了南苑。在附身行礼过后,他将手中之物呈上。在宁王的疑惑不解中,流影解释道:“北境事态紧急,公子说,短短五日的准备远远不够,为保万全,特将此物交于殿下,若有需要,殿下尽管带着令牌去百草堂……”
想到在靖州时,百草堂就曾暗中相助过,宁王并没有细想便将令牌收下。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令牌的作用之大远远超过了他的意料。为防燕帝起疑,陆遥将战前准备分散安排在了燕北六城,先前给莫润宏的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而这枚令牌可以调集的……是全部。
包括燕北九部的所有人手……
“陆遥呢?”宁王突然出声问道。
“殿下若是有事可直接吩咐在下。”流影镇定回答说。
宁王笑了笑说:“他都把这令牌给了本王,本王不得亲自去感谢他……”
“公子不在。”
宁王拧眉的看着流影……
流影乃陆遥随身护卫,几乎是寸步不离。而今陆遥不在庄内却留了流影在此,想想也是蹊跷。
疑惑之后,他也没继续追问下去。毕竟陆遥的神秘在他眼中已不是一两天了。
“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在戌时之前赶回,该出发了……”凌岩上前提醒道。
宁王点头之后,抬眼看着留影,“替本王多谢你家公子……”说完,就疾步往外。
“殿下,公子还有一句话……”见二人停下脚步,流影继续道:“北漠后备不足,此战取胜之法,想必殿下是心中有数。可若想我燕国后顾无忧,就必需锁其咽喉,抽其筋骨。”
“锁其咽喉,抽其筋骨……”宁王默念之后,明了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八月十六日,辰时。集结后的十万大军准时从东门出发,一路往北。“清街寒露马嘶鸣,铁衣紧锢万人行。”似是要与这离别伤感相映,原本清明和暖的天气突然被阴郁浮凉掩盖。
八月,似乎注定了会逃不开送别,挣不脱离散……
玉明山下,大军装备齐整,疾步前行。山头一处,陆遥一袭白衣在清风中静立。薄衫飞扬,墨发凌乱。清风阵阵掠过山头,带来了一片又一片的悲怆凄凉……
他就这样站着,双目直视,微光轻闪。黯淡的视线紧锁在正中位置身披银甲的人身上。很久……很久……
直到山下的那个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所有人消失不见;直到……山间安静,尘土落定。
直到……他双眼模糊……
睿王行至山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陆遥……面向北方,一动不动……“他会平安归来的……”他缓步走到陆遥的身后,忍下心中的点点苦涩,轻声说道。
陆遥肩膀微动,而后慢慢转过有些僵硬了的身子。见到睿王身后站着的流风,他淡淡问一句:“送去了?”
流风点头。“公子昨日何不将两物一起交于宁王,也省的今日这样匆忙!”
陆遥浅浅勾唇,没有回答。睿王微笑解释道:“他一次送出两个这么珍贵的东西,以六弟的性情,是万万不会全都收下的!”
如他所说,宁王与他一同长大,她与宁王也是自小相识,宁王何种脾性,是喜是恶,他们二人都是再清楚不过的。流风听罢,撇了撇嘴后与流影二人识趣退至一旁。
睿王转头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沉默安静的陆遥,“有流风送去的金丝软甲护身,你不必太过担心他的安危。”
陆遥望着军队消失的位置,沉默许久……
“这场战事,终究是因我而起……”
睿王微叹口气“身处乱世,怎能事事都究其根本呢?”虽是宽慰的话,可怎么听着,都是有几分无奈在的。
“……”
“你默默陪在他身后,又事事为他安排,足够了。”他说。
“又怎么够呢……”他沙哑的嗓音微微颤抖,字字都满含着无奈与自责。北漠与燕国的战事,追其根本确实有部分原因在他。可造成今日的他的,又是谁呢?
可对于宁王来说,他终是被他所累,若不是自己满腔仇怨,满腹算计,怎会次次将他置于险境?纵是他安排一切,百般谋划,可这些怎及得上他所做的其中之一……
“别将自己困的太死了,你只是一个人,怎能事事考虑周全。”
“……”
睿王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可当他看向陆遥苍凉无光的眼睛时,他犹豫了……内心纠结许久,他才小心道:“有一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