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撒腿跑了起来,让原本安静的楼道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地板“咯噔咯噔”地响着,有急促关门的声音,有婴儿啼哭的声音,有猫狗活动的声音,甚至有抄起木棍铁棒的声音,这一切都暗涌在一墙之隔的其他房间内。
十几年的夜不出户,让其他居民都习惯了安静的夜晚,如果夜晚有动静,而且是比较大的动静,那一定是世代相传嵌入骨子里让人恐惧的怪物和恶魔造成的,就像在前世,小时候被鬼吓的屁股尿流一样,尽管没见过鬼。
再转过一个拐角,终于到了升降梯,只要逃离楼内,遇到楼外警卫队的巡逻队伍,应该就可以安然无事了。
警卫队的守卫可是都配有枪的,老式的左轮虽然没有现代的武器精良,但多开几枪还是可以打死恶魔者的。
升降梯被生锈的钢铁包裹着,像是通往某个地下煤矿的电梯,残锈的铁皮上用几根铁架焊接加固着,发绣的铁丝网上被喷洒着一些鲜艳的颜料,赛博进来的时候,升降梯还有着一定程度的摇晃,发出“吱……吱……”的响声。
赛博本能地拉下了红色的手柄,像是启动了一个古老的机器,升降梯微微颤抖,机器转轴声在有规律地运转,转动的齿轮艰难地带动着钢缆,升降梯的门也随之缓缓闭合,但速度却是出奇的慢,慢到赛博都想自己搭把手去关上这古老的铁门,慢到赛博只听到自己近乎跳出来的心脏,慢到楼内已经快恢复了平静。
走道的视线在不断变窄,直到眯成一条缝隙。
赛博心中的石头也跟着缓慢地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苍老修长的手,透过仅有的缝隙抓住了升降梯的门,两股力量的对抗,使原本不是很结实的升降梯摇晃的更加厉害了。
“吱……吱”的声音被拉的悠长。
赛博下意识地退到角落,整个身体都快贴到升降梯的铁皮上,昏暗的灯光闪烁着,心脏“碰碰……”地狂跳着,生怕像某些故事情节一样门后出来的是一个怪物,然后用蛮力撕开铁门,再从门缝中刺出一个触手般的舌头,刺向赛博的咽喉,当场一命呜呼。
升降梯的门逐渐被扯开了,忽明忽暗的视线内,渐渐浮现出一个苍白没有任何血丝的脸庞。
不是怪物。
是一个人,是一个老人。
老人满身污渍,肮脏的衣服有着好几个窟窿,散落的白发挡住了半边脸,苍白的脸上凌乱地散落着灰黑色的焦土,不知道是因为在黑礁矿场做苦力的缘故还是故意涂抹上去的。
赛博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下,至少不是传言的怪物或者恶魔者。
但赛博依旧警惕着,每一个细胞都在拼命抵抗着来自外界轻微的波动,恶魔者可以在昏暗的环境下隐藏自己丑陋的外表,变成人的模样,并不排除这个老人是恶魔者的可能性。
但是,看一个人是什么,绝对不能只看外表,外表可以千变万化,但内核只有一个。
我要不要,这个时候冲出去,无论对方是人是恶魔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老人似乎将升降梯的门给挡住了,这个时候冒然冲出去,如果对方真的是恶魔者,自己这不是找死?
但留在电梯里面,如果对方是恶魔者,似乎也并没有活着的可能性。
老人走了进来,“慈祥”地笑着,半边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只剩下一个黑暗幽邃的眼睛,以及半边嘴角上扬的诡异微笑,原本苍白的半边脸颊没有任何血丝,看起来并不慈祥,甚至有点恐怖。
“小伙子,这么早就出去干活啊,天还没亮,这时候出门,可是很容易没命的!”
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内,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危险的气氛,眼前的这个老人,自己完全不了解,而且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但对方,却能轻易地说出自己的出门的目的,就像那双深邃的眼神能够刺穿自己的内心一样,这让原本处于劣势的赛博,变的如坐针毡。
赛博似乎要开口,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绷紧的神经让咬肌变得极其僵硬。
而老人也当作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转过身去,将肮脏的满是泥垢的后背对着赛博,这张极其破旧的装扮比起那双冰冷的脸庞实在是好看的太多了。
老人另一只手臂上裹着一圈红色的破布,破布上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代号:Z13号巡逻队,而另一只手却拿着一个破旧的牛皮纸笔记本在端详地看着,时不时还有翻页的动作。
恶魔者不会给普通人任何机会,现在对方却在给自己机会,是不是证明,对方不是恶魔者。
或许,老人真的仅仅是居民楼的新调过来的巡逻员?
赛博抽动着嘴角,挤出一行字:“大爷,您老这么晚还在巡逻呢!”
“呵……是呀,做了五年的巡逻员,老了,老了,最近上头不知道发的什么神经,频繁让我们这些最基层的巡逻队来这些十几年没发生过命案的居民楼巡查,你说,我这把老骨头哪里受得了,只是混点饭吃能多活几年罢了,做完今晚也是时候该退休了,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出出头了。现在的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赛博微微一怔,寻常的五年这个数字却像针尖一样刺进赛博的神经,而这话里却有一种生死离别的感觉,但这世界,对于赛博而言,的确算是幸运的,出生在末日之后,废土重建的和平时期,至少不用担心自己在婴儿时期就成为怪物的口粮,虽然没有锦衣玉食,起码也是活到了现在。
以眼前这个老人的年纪,看样子是经历了更早期的废土时期,才有那不同于一般人的言语,赛博说到:“这还得感谢前辈们与死神的较量,才换来了如今的和平。”
老人合上了笔记本,斜对着眼前的铁皮,赛博透过铁皮的反光竟然看到老人眼神的浮动,就像老人此时也在观察自己一样,老人缓缓说道,“和平?世界什么时候真正和平过,你所谓的和平只是你还没经历过战争,你所谓的和平只是以你目前的资质还无法接触到这个世界的疯狂和险恶,所有的黑暗都在悄无生息地演变着,所有的杀戮终有一天会从黑暗中逐渐浮现,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一个契机,在等待黑暗的永至或者光明的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