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滋……
……
老式收音机般电流嘈杂的声音在空中传了过来,在平时,这声音一定是嘈杂的刺耳的,而现在,这滋滋的电流声简直是一股清流,从耳膜一直流淌到脑海,将赛博的思绪逐渐拉回。
阳台微风拂面,窗帘随风摆动,赛博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忍着疼痛爬起来。
这绯红之夜就像笼罩一层微压压在自己的身上,这简单的一个起身,都差点再次跌倒在地。
赛博感知着声音的位置并搜索着记忆碎片,才从书桌的抽屉了找出了一个老式的无线电装置,破旧的塑料质感,掉漆的老式按键,后盖都破损了一小半,这样的电子产品居然还能响?
“滴……”赛博按下接听的按钮,无线电那头伴随滋滋的电流声出现了一个男人的怒吼声:
“你小子终于愿意接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小子死了,这都几点了还没过来,这矿场的货车就等你过来送货了,这夜晚冷的,你给我麻溜点,你小子平时不是这样的,一直很守时的啊,怎么地,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这深夜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无线电那头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唾液横飞,满脸油腻的脸上坑坑洼洼的,那一脸横肉都快贴到自己的脸上,再近一点要把自己吃掉了。
对方是罗力,是黑礁矿场的管理员,脾气暴躁,在矿场是出了名的蛮横无理,也因的确有一身蛮力,被矿场上的矿工们喊一声力老大。
而赛博这只弱鸡自然没少受欺负,对赛博的吼叫也是屡见不鲜,他不但是对赛博如此,对所有的矿工们基本如此。
看来无论去到哪里,朝代更替,空间轮回,都逃不掉弱肉强食的运行规律,力量与权力永远是凌架于这些平民蝼蚁之上的存在。
赛博故作镇定地回道:“不好意思,力老大,有点事情耽误了,我这就马上过来。”
毕竟在这个世界,赛博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打工仔,看来这就是命,去到哪里都离不开打工的命。
力老大听着赛博的语调如此平静,这要是在平时,这小子肯定是吓的屁股尿流了,声音都得颤抖起来,这是哪里来的勇气有如此淡然自若的语气。
想到这里力老大更加怒了,嗓门再次拉大:“咦,我说你小子是活着不耐烦了是吧,急着投胎还是急着去找死,耽误了时间你是知道后果的!”力老大将最后几个字咬的吃力,如果赛博此时站在力老大的面前,可能会吃上一记闷拳。
滋滋……
电流声再次弥漫在整个房间内,持续了几秒钟才停下。
赛博坐在床头凝望着窗外投过来那一抹绯红,黑礁矿场的地形也逐渐在脑海中浮现。
黑礁矿场占据了整个乌靥城四分之一的区域,处于西区,拥有错综复杂的黑色山脉,里面盛产各种奇珍矿石,是整个乌靥城的核心商业命脉,就算是远在星城至高无上的帝国皇室,也得给几分薄面。
经过短暂的休憩,赛博的体力和精神也得到了一定的恢复,而窗外的那一抹绯红,依旧在不停地闪烁着,赛博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点入迷。
这旷世的绯红之色在夜空中不断闪烁着,而且是大自然是这天地散发的颜色,这要是在前世,定是罕见之色,而在如今这个世界,竟是一个寻常夜晚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和颜色。
真是难以置信。
这颜色似乎有一种治愈的魔力,赛博也从之前的惶恐不安,到现在的满目惊喜,居然开始变的有点兴奋,神情也得到了舒展,于是再次踏步走上了阳台,静静地欣赏起这座城市。
往远处望,可以看到高低错落的城市之外,有一片广袤的黑色平地,平地之上建着很多黑色的土房,间隔着这些土房环绕着很多黑色的山丘,有的很平,有的很尖,有的东倒西歪,有的快触碰到天际,而更远处却有一大片绵延不绝的黑色山脉,在这绯红之色的夜景下,变成红里透黑,黑里透红的暗红色。
赛博张开手臂,迎接这温柔的夹着泥土的风,拥抱这浪漫的绝美的苍穹,感受着极致的绯红的夜。
殊不知这绯红之下藏着多少怪物和恶魔者……
但很快赛博就开始意识到问题。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景色要是放在某个时代那定是一座不夜城,定是灯火通明人群鼎沸,而如今却是不见一个人的踪迹,就别说是人了,空中似乎没有飞鸟,地上也见不到猫狗,楼户漆黑,仿佛是一座死城,只有此时的赛博站在阳台,让这冰冷的夜不至于那么的冰冷。
赛博回到了客厅,拉住了麻布的窗帘。
这样的夜晚,黑礁矿场,送货,完全暴露在绯红之夜下,没有建筑的遮挡,为什么是“赛博”来做这个差事?
记忆的碎片再次从四方汇聚到脑海。
原来,一个个无眠的夜晚,让赛博辗转反侧,同一个噩梦只要赛博一入睡定会爬上自己的梦境。
梦境里,自己就像一只蝼蚁,被玩弄、被揉捏、被撕咬,被长着尖牙的人形怪物肆意地追赶,被猩红的恶魔啃食血肉,被虚幻的恶灵吞噬灵魂。
而黑礁矿场正好有一份差事,在这样猩红的黑夜下将矿场的矿石送到乌靥城的南区,也就是提炼这些矿石的漠北尔高地,漠高矿场。
既然自己每个晚上都要受到无尽的折磨,不如干脆晚上就不睡觉了,不睡了梦靥就没有机会入侵自己的梦境了,精神世界少了折磨整个人也活的舒坦,白天再找时间睡上一觉,久而久之,白天黑夜颠倒的作息习惯也逐渐形成了。
更值得一提的是,黑礁矿场的这份差事还能有一份不错的收入,一个晚上20元钞票,这比起在矿场上做苦力的矿工们还要多上5元钞票,而这份差事自然是要比矿工们更体面、更舒适一些。
至少不用风吹日晒,不用被巡视的护卫们鞭打,不用让自己的肌肤自己的指甲自己的毛发自己的血肉遭到这黑礁矿场漫天黑沙的侵蚀,恶劣的环境,残酷的现实,都会让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逐渐变成一个皮肤黝黑、满身千苍百孔的中年,如其说是工人,不如说是奴隶。
即使在这样的末日后的废土时代,金钱依旧是生存必不可少的好东西。
随着末日时代的结束,废土时代的重建,这中间短暂的和平与休整,人口急剧暴增,食物却是逐渐匮乏,物价也在不断上涨,当生命可以基本维持的时候,金钱就显的尤为重要了。
有钱了,才能好好的活着,在任何时候这都是铁的法则。
而“赛博”明显是没有多少钱的,仅剩的存款只有床底下一个木箱子里2000元钞票。
赛博穿起了床边椅子上的一套沾满焦土破旧的工装,口袋里还有用黄纸皮包裹着的谈不上香略显劣质的纸烟,装好无线电话,走出了房门,“卡擦……”关上了房门。
楼内,漆黑的走廊上,残旧的灯泡间隔闪烁着,对于破旧的居民楼来说,基础设施到处都不是很完善,而“赛博”也正想通过这份差事,换一个体面的住处,至少也是东区靠近星城方向东环街的独栋房子。
楼内很安静,大部分的居民已经入睡了,赛博尽量保持着安静,借着闪烁的微光,拐过两个转角,才快要接近升降梯。
拐角周围的墙壁上被喷满了各式各样的黑白文字,东倒西歪的猩红的涂鸦,有的画着一些怪物吃人的模样,有些在警告夜晚禁止出门,猩红的骷髅,硕大的惊叹号,在昏暗的视线下,显的无比诡异,像是一些“密室逃生”里渲染气氛的墙绘。
赛博看的入神,而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略过一个残影,虽然距离很远,但在赛博的余光下还是感受到了,有东西动了,而且很快。
赛博够着脖子打开手电筒,走廊的尽头瞬间被光线覆盖,但除了一推杂物和地上的几张随风摇摆的废弃报纸外,什么都没有。
赛博下意识的将手电筒扫向身后,很多时候,你关注前面危险的地方的时候,曾不知,危险,往往在你的身后。
但,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空荡荡的走道以及闪烁着的壁灯还有几只凌乱的飞蛾。
“会是什么呢……”
莫非?
对于原主的记忆,这样的时间,一般出现的也是当地警卫队的一些巡逻队伍。
但警卫队巡逻的工作人员不可能这样诡异的出现,又诡异地消失,他们大可大摇大摆地巡逻,整个城市都是他们的,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能管的了,他们没有必要这样神出鬼没的。
难道是……怪物?
赛博整个神经都开始绷紧,面部表情都有些僵硬,那个在噩梦中折磨了自己无数遍的怪物虽然在现实中还没真正见过,但无数次噩梦的侵蚀已经让自己充满恐惧甚至是绝望。
不对。
末日时代,传言所有的怪物都被帝国的特战武士消灭了,包括能变成人形的恶魔者,所以才迎来长达两百年的的废土复苏时期,人类得到喘息,生灵得到延续。
这两百年来年来无疑是近期最和平的一个周期,而这两百年,人类变的极具膨胀。
可能是近乎灭绝的人类数量得到急速倍增,也可能新一代的帝王为了维护自己的都城,修建坚不可摧的几十米的城墙,也可能是帝国害怕新一轮末日再次来临组建了帝国最精锐的黑甲骑士。
虽然部分怪物可以通过暗红色的光柱从另一个空间渗透到这个世界,但帝国城内所有的光柱都被高高的黑墙围住了,黑墙之上还有坚固的铁丝网,怪物不可能从围墙内爬出来。
况且在围墙的哨塔上,还配备着帝国另一只精锐部队,黑甲弩士,他们身穿黑甲,配备极具穿透力的弩弓,只要发现怪物从暗红色的光柱中爬出,那么必定有一只弩箭破空而出,将怪物的头颅射的粉碎,再次被暗红色的光柱所淹没。
整个走廊实在是太安静了,赛博警惕地向前走着,还是会听到“莎莎……”的脚步声,以及破旧壁灯滋滋……的电流声。
赛博心中一怔。
如果刚才不是怪物的话,那可能是……恶魔者?比怪物更高级的怪物,在黑夜,变成怪物,啃食人肉,嗜食人血,而白天变回人形,隐匿在城市的黑暗中,做一个“普通”市民。
想要对付恶魔者,只有同样变异的进化者才能与之抗衡。
这,似乎更加棘手。
尽管警卫厅每晚都会进行大规模巡逻,以防止恶魔者暗潮汹涌,但最近,邬靥城似乎死了不少人,而症状,正是恶魔者所造成的。
听说死的人都很难看,几乎没有全尸,血肉模糊的内脏和肢体散落的到处都是,仅剩的一些肢体上布满了深深的牙印,不是人的牙印,而是类似一些怪兽一般的獠牙的牙印。
难道,隐匿多年的恶魔者又开始活跃了?
赛博的心跳逐渐加快,原本已经恢复了一点的身体又开始变的无力,头痛的厉害,无论是遇到怪物还是恶魔者,作为普通人的赛博来说,无疑是白白送死。
除非。
除非,自己能够翻越那围墙,躲过哨塔上特战武士的弩箭,再爬过布满突刺的铁丝网,跳进那暗红色的光柱,进入到末世边界副本,如果侥幸能活着出来,就会获得一定的异能,成为进化者,才勉强可以和怪物或者恶魔者相抗衡。
但这,谈何容易,一入红柱,终无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