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两人正对着，何清出于礼貌，给肖慧倒了一杯水，“有什么话就说吧。”
肖慧轻轻将那杯水推开，并不准备喝，她轻声开口道：“何清，你一定在心里笑话我吧。”
何清诧异了一瞬，看来不能生育这件事是真的对她打击很大，她的气势何曾这么弱过，“解气是有，笑话倒谈不上，你们当初欺辱我，迫害我，连累我的笑笑差点没能顺利出生，我不可能同情你们。”
“但我们同为女人，有血有肉，我自己也已为人母，我不可能因为你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就肆意落井下石，那样的我，跟你们没有区别。”
何清一直以为，当再次单独面对肖慧时，自己会抓狂会愤怒，甚至各种情绪都幻想过，但像现在这样毫无波澜的平静，却是自己怎么也没想到的。但似乎又很合理，因为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唯一只想他们永远离开自己的平静生活。
“我一直觉得你挺普通的，家境普通，人也普通。你是美，但宋霄身边围着的女人，比你美的多了去了，所以我一直很不服气，为什么偏偏是你这样的人入了他的眼。”
“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身边的莺莺燕燕我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因为她们大都俗不可耐，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名，这种肤浅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而我只要用钱砸，达到了目的她们自然都会离开。”
“不过是钱而已，我有的是，我们俩家是注定要绑在一起的，所以我从不担心，他会离开我的视线太远，只要线还在手里，风筝飞得再远再高，总有一天要回到我的手里。”
“可是你不同，你曾在他心里扎了根，还跟他有了孩子，这绝对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例外，我绝对不允许存在。”
“所以你用钱砸我，发现不行，又开始迫害我，迫害我的孩子，逼我离开。”何清不是很想听她讲述那些自己早就不甚在意的往昔。
“肖慧，我不明白，如今，你全都实现了啊，风筝线依旧在你手里，我们母女俩对你也完全构不成威胁，我实在是不懂你为什么又要主动将我们母女俩卷进去。”
“就算你们俩生不出，也完全可以去领养，或者从两家旁支过继啊，你们这种家庭不是最在意阶层姓氏了吗？何况笑笑只是个体弱的小女孩，对你们俩家来说，这实在没有任何好处。”何清很是耐心地分析着各种可能性，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非笑笑不可。
“体弱没有关系，是女孩也没有关系，这都可以解决，你也知道，我们这种家庭最在意血脉了，笑笑不管怎么说也是宋霄的亲骨肉，婆婆她当然还是希望宋家的血脉认祖归宗，宋霄他也很想名正言顺地要回自己的孩子。”
“那你呢？你也愿意？你的家族呢？你的家族总不可能容忍一个私生女的出现吧？”何清很是无情地戳破肖慧一直回避的现实。
“我家人还不知道我不能生育的事，我也没打算告诉他们，将来我会找好时机告诉大家笑笑是我的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笑笑，好好培养她，她也不会忘记你这个母亲。”肖慧的脸色无疑是难看的，一个骄傲的女人要低下头来，不知要经历多大的难堪和挣扎。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爱宋霄？你爱他都爱到失去自我，失去骄傲，失去自尊了，我真的不理解，这种爱有什么意义。”何清简直被她震惊到失语，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爱情观，专门给自己找虐。
肖慧咬了咬唇，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下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离开我。当年，我答应他，只要他回到我身边，彻底跟你断绝往来，我就绝对不会再打扰你们母女俩的生活。”
“没错，他是回来了，可是他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酗酒买醉，沉溺温柔乡，身体也越来越差，完全找不见从前的影子。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折磨自己，也是在折磨我，他恨我拆散了你们，也恨自己跟现实低了头，但我不后悔，我愿意纵容他，只要他不离开我。”
“他现在只是想认回笑笑而已，这是他第一次跟我提要求，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何况，他被迫骨肉分离也确实是因为我。所以，你能不能……”
其实她的语气已近乎是乞求了，但很可惜的是，何清没有一颗圣母心，她怎么也没法感同身受，她不愿意跟自己的女儿分开，更别说是送她去这样复杂的家庭受苦了。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我知道，要把自己的伤疤揭开在人前，是很难堪的，但那些都是你们的问题，与我们无关，我不想笑笑参与进去。”也许是觉得自己太过冷漠，何清又补充道：“我只能答应不阻止宋霄见笑笑，其他的免谈。”
何清话说得这么决绝，肖慧自然选择不再纠缠，她的自尊和骄傲已经在今天低到尘埃里了，她不会放任自己继续，“今天我们来是背着宋霄的，他并不知情，我们也没打算用武力带笑笑走，带保镖是婆婆怕自己受伤，我今天来只是想跟你坐下来面对面谈谈。”
肖慧也不知道自己多说这几句话的意义是什么，她们明明也不是需要解释这些事情的关系，何清跟宋霄更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事实的真相是什么，何清也许根本不会在意，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也许是心中隐隐的负罪感作怪，想让自己好受些罢了……
——
“你说，她们究竟在里面说什么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发生什么事吧？”柳絮眉头紧锁着，很是担忧地看着里面。
“不会的，你那闺蜜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手劲大得很，真要打起来，那个女人弱不禁风的，可不见得是她的对手。”贺青叼着根烟，嘴里吐出的话没点正形，柳絮不由向他翻了个白眼。
好在这时，门终于开了，肖慧低着头走出来，也许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她看起来确实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脸色也苍白得很，反观何清她龙精虎猛的，恐怕斗一个武松都不在话下。见状，宋老太和那群保镖立马蜂拥过来，将肖慧护了回去。
来的时候阵仗那么大，走的时候又那么干脆地一溜烟就跑了，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只剩风中凌乱的三人面面相觑着，实在令柳絮有些匪夷所思，目瞪口呆。
“清清，你和她们协商好了？她们怎么这么爽快就走了？”
何清摊摊手道：“解决了，她们不会再来了，来，小柳儿，把扫把给我，你怎么这副鬼样子就出来了，你不会才起床没多久吧。”
柳絮有些脸热，刚才情况紧急，她没空顾虑太多，现在事后反应过来，确实挺丢形象的。
像是才注意到贺青的存在似的，何清问了句：“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好心送她回来，她不感谢我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赶我走，柳絮，你说说，你怎么会有这么没礼貌的朋友？”柳絮很无语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的矛盾也能牵扯到我身上的吗？
“哎呀，我好饿啊，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吃午饭吧，你们等我，我去收拾一下，顺便叫上我妈和笑笑。”柳絮飞奔回屋，“砰”的一声只剩原地的俩人大眼瞪小眼。
“那个……谢谢你送我回来。”何清最终还是别别扭扭地道了谢，同样的，她也不想跟他的关系闹得太僵，这样柳絮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客气，那为表谢意，我向你打听个事成么？卢阳是个什么样的人？”贺青并不在意这些女孩子的小心思和小情绪，他只想顺着杆摸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他不是你们公司的实习生吗？你不清楚？为什么要来问我？”其实何清能感觉得到，他真正想问的是，卢阳在柳絮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而不是真的对卢阳这个人感兴趣，但何清可不是那种轻易出卖闺蜜消息的人，自然嘴严得很。
“他来的时候我不在公司，出差了，怎么样，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或者说你只是不想告诉我？”贺青说着说着，又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事实上，何清特讨厌男人挑眉，因为在她看来，这是很傲慢很轻浮的表现。
何清环着手靠在墙柱上，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温度又降到冰点。还好柳絮这时已经出来了，“走吧走吧，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今天我请客，怎么样，你们都想吃什么，不用跟我客气。”
“干妈，我想吃甜甜圈可以嘛？”
“可以，但只能吃半个哦。”
“为什么呀？”
“因为好东西要一起分享，干妈跟你一起吃好嘛？”
“好哦”
…………
一大一小的声音都在风中渐行渐远了，贺青和何清还在原地对峙冷场，他们磁场还真是天生不合，不过不要紧，柳絮早就逃之夭夭了，她才不要夹在中间难做人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