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两人疑惑的目光，格雷森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语气冷淡地问道：“你们这里的鸟晚上都不睡觉的吗？”
什么叫晚上不睡觉的鸟？这是什么新的冷笑话吗？雅各布下意识地想到。
倒是杰克立马反应过来，他意识到格雷森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不对，随即抬头望去——
只见夜幕之下，仅凭火把微弱的光亮，只能勉强看出有一道又一道的黑色身影从空中悄无声息地掠过。
它们在空中轻盈地穿梭着，穿过房檐，越过屋顶，或是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又或者没入低矮的树丛，整个过程只发出轻微的响声，紧接着就在夜色的掩护中消失不见。
不难看出那些飞掠而过的黑影应该是一群鸟雀。
但若是再把视线转向周围，杰克和雅各布便惊讶地发现，这些存在感并不强烈的小家伙，不知从何时起，便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三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墙角里蹲着，房顶上跳着，树枝上站着，天空上盘旋着……
它们似乎有着某种默契，少有啼鸣，走动也不发声响，偶尔下意识地追逐着虫子一口吞下，但很快就会回到原位上。
就好像那里是他们本应该站立的岗位一样。
格雷森那双猩红的眼睛与一只站在屋顶上的夜枭对上了眼神，却见对方毫无畏惧，只是咕的一声发出瘆人的怪叫，然后视若无睹地站在原地。
瞪圆的瞳孔倒映着火把燃烧的光亮，就这么漠然地注视地上的三人。
杰克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一只小鸟望而生畏。
但如果是一群飞鸟在夜晚有规律且秩序地聚集，并一致地以一种平静的眼神俯视众人的时候，哪怕它们没有任何敌意，却也给了杰克他们一种头皮发麻的莫名恐怖。
它们的身型隐藏在黑幕中，一双双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光芒的眼睛总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在黑夜中潜伏的狼群。
如果想象力再丰富点，就会不禁让人怀疑，这些渗人目光的背后究竟是隐藏在黑暗中的鸟，还是某种身形怪异、扭曲着不可名状的肢体、嘴角挂着嗜血的微笑等待猎物上钩的邪异诡兽。
格雷森保持着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倒是一旁的杰克已经随手拔出长剑如临大敌，另一只手掏出了哨笛，准备随时集结他的队伍！
至于雅各布，他正龟缩在墙角，紧张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连大气也不敢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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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三个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只体型娇小，黑色的羽毛与夜色完美融为一体的鸦科生物，正偷偷摸摸地趴在一处房顶上，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它一边探头探脑地伸长脖子偷听着底下的谈话，一边用爪子在一片树叶上比比划划地摸索着，似乎在用锋利的指尖在叶面上抠写着什么东西。
那是几个看似杂乱无章，由几划横竖的笔画和标点符号所组合起来的简易字符。
但如果对照着预先约定好的字符顺序，对每个字段进行解读，就会发现这是一份囊括了诸如“敌人的入村数量，敌人在明面上的活动规模，已发现的危险武装及可能被控制起来人质数量”等关键情报。
听到了拔剑出鞘的声音，确认底下的敌人已经如预期那样引起了戒备，鸦鸦这才朝着身边的同伴点点头。
一直在身旁笔直站立的信鸽见状，先是张开一边的翅膀敬了个军礼，接着才抓起那张写满了符号的树叶，朝着远处的山林展翅飞去。
目送那道身影没入黑暗，直到此刻，已经钉梢了一整天的鸦鸦这才放松下来。
它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下意识地用喙梳理了一下身上的羽毛，紧接着动作一顿，想起自己差点忘了收尾，于是它抖擞了一下黑色的羽翼，用破锣嗓子嗷地一声叫唤——
“嘎！（搞定收工！各回各巢！）”
收到老大的信号，很快周围的群鸟也遥相呼应，纷纷扑棱起翅膀起飞，在天空盘旋着发出嘹亮的声响。
“嘤嘤！（困了困了！）”
“唧唧！（饿了饿了！）”
“咕咕！（孵蛋孵蛋！）”
“嘎！（等等，还有雅各布那个臭傻逼！）”
“哇哇！（那就拉一泡再走！）”
群鸟在雀喧鸠聚的吵闹中一齐四散飞去，离开之前，还将某种白色的浑浊物从尾部轻轻地释放。
它们混合着一片片鸟羽，如雪花一样纷纷落下，给地上的众人带来了白雪般纯洁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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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和格雷森完全没料到，这些飞禽在临走之前还能整个活。
本就警惕的两人在群鸟起飞的瞬间就下意识地躲藏了起来，杰克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吹动了哨笛！
一时间在他不远处的一众护卫率先赶到，紧接着……接着就在杰克难以置信的注视下，所有已经赶到的、以及正在赶来的人都体会到了什么叫鸿运当头，屎到淋头。
看着自己的护卫们头顶着‘白雪’，双眼带着几分茫然和委屈愣在原地，接着又纷纷扶墙作呕的模样。
杰克只觉得眼前一黑，转头不忍直视，结果这不看不要紧，一眼望去直接把杰克吓得瞪大了双眼。
“雅各布先生？你这是得罪它们了？”杰克瞠目结舌地看着被糊成了‘雪人’的雅各布，语气结巴地问道。
好家伙，别人还只是屎到临头，你这是屎没过头啊！
这都不是倒霉的原因了，你是掏了人家鸟蛋才被这样针对的吧？
雅各布有苦难言，强烈的气味不断刺激着他的感官，刚一张嘴就“哇”的一声就吐了一地。
杰克见状也只能无奈地招呼大家先清洁一下，并注意在这个过程中要时刻保持警惕。
格雷森从另一边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他先是看了看周围的惨状，不发表什么评论，倒是杰克捡起一片羽毛，有些好奇地问道：
“请问大人是否有头绪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否代表了某种征兆？”
也不知道他所说的一切，指代的究竟是群鸟还是飞雪。
“屁的征兆，我们是被人……被它们监视了，这些毫无疑问是经过训练的鸟类，它们会给自己的主人通风报信，所以你的行动要抓紧时间。
明天……不，就今晚，你们现在就出发，尽早抓住那些鸟的主人，我想他们很可能知道一些更确切的情报，比如说这里的魔兽究竟是什么回事。”
格雷森语气平静，但言语中似乎别有深意，那低沉又嘶哑的声音说起长句来听着不太真切，但杰克终归是松了口气，也不好说自己是被一群鸟弄出了些许阴霾。
不过一听到对方发出如此不切实际的命令，杰克还是忍不住道：
“大半夜上山还是太冒险了，黑夜里我们连路都看不见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人？而且因为今天的赶路，让很多人都根本没来得及休息，又要提防野兽的袭扰，恕我直言这根本就是……”
“晚上怎么会看不见东西？而且你们没有休息又关我什么事？至于连区区几只野兽都防不住，那你们也不用当什么猎魔骑士了，滚回去，让有用的人来。”
格雷森的不近人情让杰克感到难以置信，这他妈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直到他看见了对方那双猩红的双眼中，确实充满了毫无掩饰的疑惑，这才愕然发现对方是真的这样想的。
杰克意识到，此番言论完全是格雷森在以自己非人的标准去要求别人，怪不得在组织的行事中格雷森总是一人来去如风，一开始还觉得这人深受团长的器重和信任。
现在看来，怕是根本没有人愿意被他带领，而他也瞧不上任何人。
杰克本想据理力争，但他又突然想到了这次并不合理的任务，想到了刚刚那个满脸怒火，与他们对峙的村民。
最终他张了张口，转言道：“行……那我今晚就带上所有人上山。”
格雷森无所谓地点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开口道：“等等，有一些人要留下，至少这个村子里不能没有人手驻防。”
“是。”杰克不疑有他，随意地点了点头，同时心中也暗暗做好了打算。
大不了今晚就在山上过夜得了，至于抹黑搜索什么的，对不起，办不到，觉得不满你就自己来吧。
杰克沉着脸，转身离去。
却没有看见，一名跟随他而来的猎人，突然抬起脸与格雷森对视了一眼，仿佛确认了什么信息，随后他恭敬地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追上他的队长。
而格雷森那一直阴沉的，让人以为不会有什么变化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咧起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变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