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鸰的胃口够大的，在兹尔塔终于吃完自己那份瘫在台边时，司徒鸰还在奋力地往嘴里塞第二碗芝士烤肉，一丝情绪浸染不经意地飘过，他一转头，就感觉那碗芝士烤肉不对劲。
“鸰子，你往碗里施法是要？”
话音刚落，柜台内的罗叔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司徒鸰一举手，像是考试作弊被发现的学生一样发出悲鸣。
“双倍价——兹尔塔你这么吃那么少嘛，本来以为你还会吃点的……”
往碗里加温的小动作被发现后，司徒鸰像是有些气急败坏地埋怨起兹尔塔来，随后从风衣口袋里摸出几枚实体小额夏金放上柜台，罗叔的眼神顿时缓和很多。
“都有那么多钱了这你都省？”
“我有钱的时候不省难道等没钱才省吗！”
司徒鸰再次拿起木勺对最后半碗芝士烤肉发起冲锋，兹尔塔毫无食欲地趴在柜台上，竟有点要睡过去的感觉，他深吸口气直起身：“鸰子，你还要吃多久。”
“三分钟，唔，兹尔塔你无聊了？”
“无聊？我要睡觉倒是真的。”
“吃饱就睡啊？”
“你猜猜我为什么会出来吃晚饭？”
“不是你饿了吗？”
厉害。
兹尔塔一捂脸，将脸埋进臂弯准备熬过这漫长的三分钟，四周很安静，静得只听得见司徒鸰的咀嚼声。
“鸰子，你这么吃那么多？”
兹尔塔闷闷的声音从右臂钻出，咀嚼声停了，司徒鸰有些含糊的声音传来：“唔？种族特性，咱靠体力施法的，也就咱没怎么发力，不然要吃很多东西的，不然会很饿。”
“你不是人类？”
兹尔塔突然抬起头，心跳加速的感觉彻底停下了，视野终于恢复正常，他一揉眼睛，重新观察起司徒鸰。
“咱的角你不是看过了嘛？打仗不至于让你连亚人都没见过吧，我记得亚人在驱介人里占比挺高的。”
亚人的存在兹尔塔根本没听过，在军队里他是干最多的活做最下等的人，哪来的资格有机会见驱介人，战火纷飞之下，远处观察那些正在战斗的驱介人特征也变得困难，他没时间去特意看这些。
“反正你知道有这回事嘛，亚人其实占世界人口挺少的，确实有点少见，你见了用不上奇怪。”
“好好，你能不能吃快点了？”
“罗叔，带回去当宵夜吧。”
司徒鸰一撇嘴，又拿出几枚夏金放上柜台。
“？”
“带走要四倍价格呢，整整十六夏金，那是一天的饮料钱！”
他该说司徒鸰抠门吗？
“还有，这笔钱等会就给你了，我这不是给你省钱？”
不抠门！
“你真给啊？”
昨天他还拿着三千左右的夏金在这座高消费的城市举步维艰，今天突然就拥有了一些人这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是司徒鸰抽了风还是钱不是钱了？
好奇幻的展开，像是他在陆行舰上无聊时用舰内自带的终端去看的那些爽文一样：你是我失散多年的谁谁，这多少多少钱是你的了！
“咱算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咱上一趟活的还没花完呢，大不了再接一单嘛，在万事屋，能来钱的路老多了。”
罗叔已经拿一个很稀松平常的塑料盒把剩下的食物装好了，兹尔塔不禁奇怪：“始流也用这种塑料保险盒吗？”
“那不然呢，始流只是历史老，谁跟你说始流就要拒绝现代化生活了？”
一边的罗叔随着司徒鸰的话缓缓点头，依然无声地微笑着，有那么一刹，兹尔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温暖，岁月静好，即使他是今天凌晨才加入万事屋，万事屋的成员们就已经给了他不小的亲切感，他来到塔伦斯得到了足够多的善意，他庆幸自己真的很幸运。
城中心有一处安静的广场，中心的喷泉发出周围唯二的声音与唯一的光芒，另外一个声音出自他们缓慢的步伐，第三个声音出现了。
“如果说能提前预知物体运行的轨迹是我的能力，呃……我的能力看起来不是很想服从我？”
虽然很想回去，但又架不住司徒鸰软磨硬泡，更厉害的是司徒鸰的手，话说得比谁都低声下气，手钳得比铁钳还紧，为了让手不遭罪，他有必要顺从司徒鸰的行为。
既然都开始饭后散步了，不妨再把一些细节了解清楚一些？
“咱其实……也没办法说准确，几乎所有驱介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使用异介的能力，咱走的野路子，官方说法基本是不懂的，但照你的说法，你这种半路当上驱介人的情况屈指可数。”
现今驱介人大多数都是靠血脉遗传获得驱使异介的能力，有少数群体则是能被世界选择，幸运地脱离自己家族的庸俗血脉，但他们都有共同点，从出生起，他们就展现出能够使用异介的才能，他们天生如此。
“人家都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在和自己的能力磨合，你现在就跟刚出生差不多，连怎么发力施法都不知道，就靠你那点潜意识赶着异介去发动你的能力，而你的身体没适应突然冒出来的异介，所以就会起反应……唔，你有心跳加速对吧？”
在得到兹尔塔的确定后，司徒鸰像是一副早料到的样子，叉着腰说到：“那咱知道了，异介这玩意是要靠意识驱动的，一个驱介人时刻都要有意识地管理自己体内的异介，你这个能力还好，要是一些攻击性比较强的可能就要惹出点麻烦了，你这种就是身体起点反应，我不是很了解这一块，要详细还得找店长。”
预判轨迹，这能力确实偏功能性，但没有攻击性对于刚刚结束出生入死的他来说，自己的能力没有司徒鸰所说那样优越。
“我好奇店长会怎么开导我接受自己的能力，我知道我会被他说服，但他说话总有一种没办法反驳的感觉。”
“哎呀，说到店长，咱得回去了，店长找你。”
司徒鸰一拍手，声音回荡在光照依然不足的广场，兹尔塔把手揣进风衣，始流不冷，但是他的手就是不由自主地准备躲开些什么。
“找我，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兹尔塔，你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向我展示了足够惊人的才能，我希望能就此与你进行深入的洽谈。”
店长的声音突兀地作为第四者回荡在广场，兹尔塔清楚听出声音出自自己的风衣内袋，那里除了司徒鸰刚给他买的手机，只有那枚象征自己是万事屋成员的金币。
驱介人的事少管，问就是法术，此时金币中间开出一条红色的裂隙，像是黄底红瞳的蛇眼，这只眼在兹尔塔的手心中闪烁深红的光芒，静静地注视着他。
“为我的不坦诚致歉，希望你不介意我为了关心员工安全而设置的一些小手段。”
店长温和的声音无论何时都有一种感染力，让人忍不住用更礼貌的说话方式来与之交流，无论他的文化程度如何。
“您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现在就赶回去。”
司徒鸰很不适时地凑上前，嬉皮笑脸地插上一嘴：“店长，什么时候能让小忧主动休假啊？我们好久没有一起逛街了呢。”
“恐怕不行，忧对工作的热情连我也没办法通过劝说来进行制止，我不善于用强硬手段来达成目的。”
司徒鸰并不礼貌的行为没有受到店长的呵斥，在耐心回答司徒鸰的问题后，店长轻咳了几下，随即继续对兹尔塔说到：“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回来的话，就请确保没有什么忘记携带的东西，你现在就可以站在我的休息室内的。”
“呃，我没有遗漏什么，您要怎么做？”
刚说完话，嘴都没来得及闭上，手心里的“蛇眼”瞬间扭曲了周围的空间，突如其来的眩晕感让眼前一黑，重心丢失的同时感觉自己被卷进了漩涡一样，再看原地，那枚重新变回正常样式的金币稳稳落入司徒鸰已经伸出的手心之中，司徒鸰嘟囔一声，随即从自己的空袋里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金色晶体硬币，上面也有一道红色的裂隙。
“商标本应该赠予我们潜在的客户，德利塔娜刚刚完成一个工作量较大的委托，一些小细节的谬误在所难免，就麻烦鸰子帮我们回收已经失效的商标了。”
话毕，裂隙关闭了，司徒鸰一伸懒腰，抱着胳膊钻进离自己最近的一条小道，匿去了身形。
依旧是温暖的壁炉，依旧是哪位闭着眼的男人，店长微笑着坐在壁炉旁边，向已经站在休息室门口的兹尔塔伸出的手上躺着一枚金色晶体硬币。
“辛苦了，虽然不是任何一个可以加餐的时间段，如果你有需要，厨房也不会抵触一只凭空伸出的手。”
“不必了，您需要我做些什么？”
“过来吧，拿着这个，我们坐下谈。”
按照指示，兹尔塔走到店长面前，伸手从店长冰冷的手心中拿下这枚同样冰冷的水晶硬币：“店长，您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并无大碍，坐下吧。”
待兹尔塔落座，店长将手叉在身前，微笑着开了口：“你的能力给我不小的惊喜，兹尔塔，你想成为领袖吗？”
“领袖？”
“成为一位在任何地方都能胜任领导者的人，你的能力已经为你铺好了道路，稍加培养你的意识，你可以成为一位可以引领很多人走向正确道路的领袖。”
如同天方夜谭的话语出自店长之口，却带着大量合理感，兹尔塔的兴致被大大提高了，他身体前倾，眼神中已经带着好奇：“您为什么这么说？我只是个新人。”
“新人不是问题，兹尔塔，你不知道你的能力会为你带来什么……你的眼能看清很多东西，它能在你身上发挥到什么程度，一定程度牵扯了我的利益，其次，我对你能让你的能力为你带来什么感到好奇。”
可以看清很多东西吗？只是因为自己可以看见物体的运动轨迹？
“我不明白。”
他的心跳再次加速了，在本能环顾四周后，没有一条青线出现在他的视野内，但一条深红裂隙迅速撕裂他眼前的空间，漆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
“没有预警，对吗？”
心跳加速带来的冷汗滑落脸颊，眼前的这把枪造型怪异，但还是能从正面辨别出是一把杠杆式霰弹枪，裂隙后的店长依然微笑着，他的半条右臂都没入了另一条裂隙之中。
“因为直接撕裂空间不会带动气流，没有预警是必然的，我想你的能力正是通过物体运动带动的气流而推算出这个物体的运动轨迹。”
“比如呢？”
“如果我此刻有任何要作用到你身上的动作，我初步的动作所带动的气流会被你的能力捕捉，加以推算投射到你的眼中，这全部由你的本能驱动，兹尔塔，这仅仅是你能力的初步体现。”
仅靠本能就能掌握子弹的轨迹，如果他的身体跟得上的话，他甚至不用损失自己的小指，经历出生入死的他突然理解了司徒鸰口中的可贵，他的能力能救命，救很多次自己的命。
“那如果我的能力发展起来呢？”
店长收回枪，从一边的圆桌上拿下一块手帕，用两根手指夹住在兹尔塔眼前晃了晃，随后松开手，手帕在气流的影响下挣扎着落地，瘫在了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可以看见其他与你无关的轨迹，你可以帮助很多人规避危险，等到你的意识足够强大，能熟练运用能力与管理自己的异介后，你能因为这块手帕的飘落而构建出几秒甚至几分钟后这块手帕所处的环境。”
“就是预知？”
“还是有区别的，你能看见这块手帕未来的环境出自你自己的联想，你能看见所有可能，而你要从这一众未来之中找出你需要的那个，会很耗费你的精力，同时你需要放出你的异介去扫描周围的环境才能知晓其中细节，你对异介的把控越精细，你能看见的未来就越清楚，能找到正确选择的概率也会随之提高。”
“我该怎么做？”
店长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突然将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刹那之间，他感觉自己落入深渊，在被向下的引力撕扯同时，青色残影从自己眼前掠过，在支离破碎的残像之中，他看见了无数个休息室短暂闪现至眼前，随后消失不见，当他大汗淋漓地回过神时，店长已经坐回他的位置，微笑不语。
随之而来的无力感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像是被抽去筋骨一样，身体一软，便侧着摔倒在地，店长在此时开口，声音也似从远方传来，若有若无：“我稍微取代了一下异介回廊的工作，为你提供了一些异介，你的潜意识得以勉强发动了你的后期能力，我无法体会你的感受，但看起来不是很好受。”
“呃……呃……店长……没力气了……”
看着在地上蛄蛹的兹尔塔，店轻叹口气，清脆的响指声后，兹尔塔重新坐在椅子上，同时恢复了一点体力，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使自己不那么狼狈。
“我竟有一瞬间感觉您有可能杀死我。”
“怎么会呢，我螭离害你有什么好处呢？”
店长不置可否地笑笑，接着说到：“关于你的能力，就先这样吧，我们还有一个话题，实际上它的简短程度也不会占用我们太多时间，兹尔塔，有一位可敬的先生找到我，希望万事屋能为他提供人员护送的服务，我该向其他员工道歉，我私自将这份委托的第一知情权留给了你。”
“我？能直接找到您的客户应该属于大生意吧，我可能无法胜任。”
一个刚刚认识自己能力的人，又该如何去胜任像是司徒鸰那样强度的任务？
“不，那位先生只需要一位熟悉地狱回廊的领队，和一位能保障他们其中六个人安全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