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个正值青年的小伙哐哐当当的,拿着旋风铲一阵招呼。
不消多久,便在陈青烊用白灰定点位置的四五米处挖出了个黑黝黝的深坑。
或许在很多人的理解里,盗墓贼打盗洞就是沿着墓室挖出一个阔口的大坑,或者找到封土下的入口后暴力破门。
其实不然,绝大多数有经验的盗墓贼打出的盗洞多为呈四十五度向下延展的斜坡,其间直径仅能容一人通过。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事发现场的盗洞被发现后,看图片入口只有篮球大小的缘故。
比如张胖子这伙人,他们虽说在业务能力上都是半吊子,可铲起土来一个赛一个的不知疲倦。
而且身处这深山老林之中,完事后将夯土回填即可,在不需要考虑散土的情况下进行作业极快。
约莫半个来小时,瘦竹竿的脑袋已经消失在了地面之下。
估计是出于对自家眼把头那肥硕的身子考虑,他们这次打的盗洞足有缸口大小,进深后为防止中途坍塌又用复合板套出了几道隔层。
接下来碰到熟土后进程就慢了许多,即使四个人轮番作业,这处盗洞也一直打到了后半夜两点左右。
最后伴着一声清脆的“哐当”声传出地面,瘦竹竿的声音也伴着刺啦的电流在对讲机中响起。
“老大,真的是主墓室,快把钢钎吊下来,铲子刚才碰到青砖了,我打不下去!”
张胖子闻言喜出望外,激动下肥手一把攥住身旁观望的苏赟。
“这单生意没跑了苏先生,南北朝那个时期能修起券顶的武将,怎么着也得是个太守之类的!”
穿着鲨鱼裤的许妮茜刚开始还满心猎奇瞧的津津有味,直到听见地下传出“叮叮当当”用钢钎开凿砖石的巨响,脸上顿时变得纸白一片,立马就摇着苏赟手臂撒起了娇。
“苏哥,我突然有点害怕,要不这单生意咋们别做了好不好嘛?”
夜色中,苏赟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滑进了许茜妮的运动服中,直道她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才满意大笑起来。
“哈哈,小茜你这点胆量还硬嚷着要出来看货,下面都是些风干的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等会你老老实实就跟在我后面。”
陈青烊将这番深山老林里的旖旎尽收眼底,暗骂一声老变态,悻悻道:
“苏老板小心了,这下面可不见得一定就安全哦!”
“嗯?”苏赟在许茜妮的外套上擦了擦手,“陈先生这话是么意思?”
“没啥”,陈青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等会下去苏老板自然就知晓了。”
不多时,盗洞里传出一阵重物唰唰落地的闷响,伴着手电光一阵摇晃,瘦竹竿提着铁锹爬上地面。
“老大,我看过了,这下面是个多室墓”,他接过递来的矿泉水“咣咣咣”一通猛灌后喘息片刻,接着道:
“除了刚打通的主墓室,北侧还有两个耳室,其中一个应该就是咋们上回挖过的那个点,甬道里头的情况暂时还不清楚。”
张胖子点了点头,转身瞧向陈青烊。
“术业有专攻,陈先生,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出手了?”
妈的你这死胖子倒是想的挺美,合着我就是来给你们探路当突击手的?
陈青烊翻了个白眼,仍旧是杵在原地不为所动。
见状,张万胜方才还笑面如花的肥脸立刻黑了下来,他估计重施,又掏出手抢顶在了陈青烊头上。
“麻烦你搞明白情况,我这是在跟你商量吗?”
说着,努嘴指了指夜色中的苍莽山脉。
“给我老张惹急眼了,哪里的黄土不能埋人?”
陈青烊却双眼凛然,直勾勾盯着张胖子,直到瞧的他不由自主将枪口从自己脑袋上松离,才冷笑道:
“你要么现在就一枪打死我,要么就找人下去探路,还有…”
他以手握住那根黑洞洞的枪管,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温声道:
“我很讨厌别人用这玩意对着我的脑袋,你要是敢有下一次的话,我保证那是最后一回。”
陈青烊的声音极为平静,平湖般的眸子中甚至看不到一丝情绪上的波澜起伏。
可不知怎么的,张胖子就觉着后背渗起了一丝冷意。
他到底是拿不准下面会不会出现跟上次那样的诡异情况,时下却是既不能在这节骨眼上翻脸,也不想在手下眼前失了面子。
心中正两难之际,苏赟很适时的凑过来当起了和事佬。
“容我说句公道话,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你们想挣我手里的钱,我需要下面墓室里的东西,本来是双赢的局面,搞这么杀气腾腾的爪子噻?”
说着,他一边将张胖子手中的家伙按下,一边拍了拍陈青烊肩膀。
“探路的事好说,我这边跟张老板各出一个人先行下墓,至于陈先生么,就跟在后面处理可能出现的特殊情况,您看怎么样?”
“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
陈青烊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苏赟提出的方案,而后他指向黑漆漆盗洞,对张胖子说道:
“这下面通风起码还得十分钟左右,我的银行卡密码是…”
张胖子双眼瞪的滚圆,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给老子打钱,姜辉那不是有台笔记本吗,我现在就要看转账信息。”
陈青烊冷笑着看向张胖子几人,开玩笑,先说这些人进了墓室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就算囫囵个回到城里,有他这么个‘污点证人’的存在,等着张胖子的也只有铁窗泪一个下场。
到那时,辛辛苦苦一场,卖命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没有具体的转账记录,他到时候怎么找温舒韫那个偏执狂报销?
这里不是古代,眼前这伙人也不是什么为鬼所害的苦主。
反正陈青烊的原则就一条,赔本的买卖咋不干,要是能捎带着吃两口肉更是再好不过!
“妈的,这小子钻钱眼里了!”
张胖子狠狠嘬了口烟头后扔地上踩灭,朝瘦竹喊道:
“就现在,给他打钱!”
……
半夜,渠家营山头的树林里。
地上多了个黑黝黝的盗洞,如果此时有人经过,没准能听到里面微弱的交谈声。
主墓室中,一群人踩着姜辉先前固定好的绳梯鱼贯而入。
许茜妮握着把手电筒晃来晃去,她看墓道里一尊尊形貌怪诞的陶俑满脸的心惊。
“苏哥,古墓里就是这样的吗,你看那个东西好吓人,明明身子跟麋鹿一样,又顶着个人脑袋,你说这里会不会闹鬼…”
“姑奶奶”,苏赟慌忙将她的嘴一把捂住,低声骂道:
“乱讲什么,那就是个镇墓兽,你要再敢说这些晦气话就老老实实去上面等着,晓不晓得有时候说什么就会来什么?”
听完苏赟的解释许茜妮惊惧更甚一筹,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两条穿着鲨鱼裤的大长腿也明显有点发抖。
相比之下,张胖子一行人就显得熟门熟路,一个个分工明确,打灯的打灯,搜索的搜索,将墓室墙龛里的陪葬品拿下后一件件装进防撞箱里。
看他们那架势,要不是没带趁手的工具,没准能连这整墙的壁画都给一并揭了去。
陈青烊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乱糟糟的身影,张胖子一干普通人自然没有发觉,可才一下来,他就再次感觉到了那种几乎浓郁成实质的阴煞之气。
这种感觉就好像大夏天站在制冷机跟前,莫名的寒意旋绕着钻入周身每一寸毛孔中。
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符纸攥在手中,借着张胖子等人收拾开馆工具的空挡,他的目光转向墓室的天井位置。
那里棺床高筑,其上摆放着一具硕大无比的棺椁。
内棺因为藏于其中暂时不可得见,外椁则以石材通体雕成。
怪异的是,这具棺椁跟陈青烊以往在博物馆里见到的形制大不相同,其上除了两面对开的石门合页外光秃秃的空无一物。
既没有常见的兽钮云纹,也无铜环,铁箍之内的装饰物,直到他绕行至棺椁小头才发现了些许端倪。
那本该放置长明灯的位置空落落的,内龛里反倒是歪歪扭扭的,刻画了很多复杂的纹路。
等陈青烊瞧清上面那些已经氧化到发黑的朱砂底色后,心中不由一愣。
“这看着,怎么像是镇封所用的讳字?”
正惊疑间。
“啊!”
忽而,先前许茜妮的位置突然响起一声尖叫。
几道手电筒的灯光立刻向其聚拢而去,只见那张俏脸上惨白一片。
“那,那,那里…”
她整个身子抖若筛糠,因为惊吓过度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众人焦急下直得又将电筒转向她所指的位置。
七只电筒齐齐聚焦于一处。
顿时,原本闹腾腾的墓室里顿时变的死寂一片。
北侧耳室的甬道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个身披暗红色氅衣的身影,一只细溜溜的,似乎只剩骨肉相连的手正在一上一下,梳着肩上垂落的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