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烊要了份最简单的黄焖鸡,坐在城中村的小面馆里怔怔出神。
简单来说,回归文明社会并没有他料想的那般曲折,也不像头一回莫名被带去古代世界那般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代表着两个世界奇点的画皮鬼伏诛后的某天夜里,一阵时隔数月的天璇地转突如其来。
好像挤黑头般,陈青烊生生被画卷从那片世界中给“吐”了出来,再睁眼时,已然身在自己的出租屋中。
过程算不得多么神异,只是陈青烊在瞧清出租屋内那些简单熟悉的环境时,却差点高兴的跳将起来。
直到足足将屋内所有的物件寻摸了个遍,确定自己真的回到了现代,他激动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毕竟那个遍地狼烟妖鬼,又存在着法术神通这种超自然力量的世界虽然神秘迤逦,可又处处暗藏凶险,几如人间炼狱。
对比之下,陈青烊还是情愿在这福报996的世界安安稳稳当个社畜。
虽然平淡到一眼望不到头,可胜在平稳安全不过。
不管他再怎么乐观,把那边的的生命当成一个个移动的npc,可妖魔实打实会寝人皮食人骨,邪祟也不会跟你讲感情交流吃人心得。
万一某个“副本”刷不过去,就真的狗带了,并没有投币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一阵,身材已显发福的老板娘便将黄焖鸡端了上来,而后不免又是一通找工作谈对象之类的寒暄。
唯一让陈青烊感到不解的是那片世界的时间流速与现代差异极大,他在古代飘荡了数月,现代世界也不过才过去了十多天而已。
正因如此,老板娘对他这个老主顾的突然上门显得的极为诧异。
“张小邗前段时间说你失踪了,差点报警寻人来着,还有那个经常跟你们一起吃饭的姑娘,也来找过好几回。
大学一场,陈青烊跟舍友张小邗在这家经济实惠的小餐馆吃了四年。
两人一步步见证了老板娘从绰约少妇发福成半徐老娘,也算得上是薄有交情。
正要动筷子,老板娘临走前突然轻飘飘扔下一句话。
“照姐看,人家那姑娘人好漂亮家里条件又好,小陈你可别眼光太高啊。”
在一旁忙碌的老板也跟着附和,“老话说的好,家成业立啊小陈!
“呃…”
陈青烊挠了挠头,他本就是个极其懒散的性子,实在有些不知该怎么去接这话。
尴尬应和了一声,而后风卷残云般吃完黄焖鸡,逃也似的跑出了小餐馆。
回到出租屋给渴死了十多天的手机充上电,刚一开机,一大片未读信息的红点便占据了整个屏幕。
他自幼失怙,跟族中亲戚往来也少,倒是因为性格使然,跟同学导师相处的极为融洽。
陈青烊这近半个来月都处于失联状态,也导致很多人发来信息讯问。
等一一回复完安好,他又将那卷“二郎真君搜山图”拍照做成PDF文件,发到了导师邮箱。
他大学修的是文博考古学类专业,自家导师手恰好在古代书画鉴定方面颇有造诣。
这东西的到底太过神异,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来历心里也好踏实一些。
陈青烊其实也夹杂着私心,万一有哪个博物馆看中这卷古画想征集的同时,捎带着解决下他的就业问题岂不两全?
他原本也有一份月薪三千块,在艺术品拍卖行的实习工作,可莫名其妙被拉去古代晃悠了一圈,到今天已经无故旷工了半个来月。
再回去报道,那个周扒皮老板的脸色可想而知。
“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在这偌大的城市生存下去啊。”
陈青烊苦笑一声,毕竟他最熟悉的那些捉飘“业务”,在现代世界全无用武之地。
剪掉鸡窝般乱糟糟的头法打理了一番,等导师回复了邮件,陈青烊便夹着搜山图画卷,匆匆朝约定地点赶去。
………
午后,阳光正好。
走进母校,行政楼上那两排熟悉的鎏金校训在日光下刺眼依旧,一下子倒给陈青烊恍若隔世的感觉。
打开手机信息,确认了眼导师新办公室的门牌号。
他刚要提步上楼,却被旋转门口那两个虎视眈眈的保安给拦了下来。
“请出示学生证,或者预约信息。”
为首的保安大叔双手叉腰,语气中透着股不容商议的坚决。
“what's up,大叔!”
陈青烊震惊中带着好笑,他指着自己:
“您瞅瞅我这样子,就差把本校未毕业实习生几个大字写脸上了,进行政楼还需要学生证?”
可任凭他如何攀关系,保安大叔依旧横着胳膊不让踏入旋转门一步。
甚至于旁边那个稍年轻些的保安一口天金话中尽是调侃:
“哥们,家里没镜子的话要不去人工湖照上一眼,介您那气质像大学生嘛,我在这学校干了倍儿些年,是不是大学生看一眼就拿份了,人家张口不是谢谢就是抱歉,哪跟你似的上来就是国粹!”
“呃…”
陈青烊在尬了几秒后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在异界虽说只待了短短数月,可所经历的莫不是凶险搏命之事。
以至于那点仅剩的少年心气与眼中大学生该有的清澈愚蠢早不知被抛到了哪个犄角旮旯中,也难怪这两保安一眼就将他当成了社会人士。
陈青烊寻思着是不是给导师打个电话,让他来门口接下自己。
刚翻出手机通讯录,旁边就飘过来句极为熟悉,又带着咋咋呼呼的声音。
“蛙趣,陈狗你这家伙还活着呐?”
陈青烊回头瞧去,一个身穿热裤,漏出笔直长腿的女生笑盈盈走上行政楼台阶。
陈青烊怔了半晌才想起这位的名字来。
23届田野考古班第一富婆温舒韫。
他笑肉不笑的摇摇头,“这话说的,好像我英年早逝了一样!”
“那可不嘛,你要再失联几天,我们都要怀疑你跑去缅甸了!”
陈青烊不想在异界的经历上过多纠察,岔开话题道:
“你也来找导师?”
“嗯,论文还要再审核一下,对了…”,温舒韫眼中隐约闪起丝期颐。
“以前说过毕业后工作的事,你考虑的咋样了?”
温舒韫家里开了家文物发掘勘探公司,资质属于西部几省屈指可数的那种,大三那会就多次邀请赵煜毕业后去她家公司上班。
陈青烊不大愿意寄人篱下,尤其是温舒韫这种此先有过瓜葛的熟人,半是打趣半拒绝开起玩笑来。
“找工作这事就跟古代的媒妁之言一样,揭开盖头脱了衣服才晓得美丑,要都是熟客,提前就练习过流程那多没劲!”
“哎呦喂你干嘛!”
温舒韫娇笑着锤了陈青烊一下,她容貌倒是其次,主要是家里从小舍得花钱培养的原因气质不俗,妆容和穿着都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清丽感。
果然,换了美女交涉效果就是不一样。
温舒韫只是翻出学生证解释了声两人为同班同学,两个拦路的保安态度立刻就跟刚才判若两人,客客气气将陈青烊给放了进去。
行政楼办公室内,田野一班的论文导师徐必清正跨着副厚厚的“瓶底”,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上陈青烊传过来的图片。
相比其他地方,大学里的这些教授行事就更为清和明朗一点。
眼见正主到来,徐必清起身给两人到了杯茶后也不客套,开口便直奔正题而来。
“小陈,你那副二郎真君搜山图的原件带了没?”
陈青烊被眼前老人这急切的样子弄得有些好奇,“您好像特别看中那卷画?”
“能不重视嘛”,徐必清点了根烟,又顺手扔给陈青烊一根。
他全然不顾一旁还有温舒韫这号存在,摆手道:
“跟你那副搜山图性质类似的古代绢画如今只存世两副,一副明代的摹本藏于波士顿美术馆,另一副残卷则在京城博物院里,只要鉴定为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徐必清说着掐灭烟头,激动的站起身来。
“那两件可都是国家一级文物啊,这其中所蕴含古代道教源考,绘画流派,神祇文化的研究价值不可估量!”
闻言陈青烊也不敢怠慢,忙掏出一层层包裹着宣纸的搜山图的长卷,将其剥去后递给导师:
“这画跟馆藏的那两幅不大一样,只画了小半截…”
自顾解释了一阵,却许久没有听到回应。
陈青烊纳闷的抬头一看,却惊讶的瞧见见徐必清已经拉开了半截画卷。
只是老头只瞥了几眼社稷图,便抬头用一种震惊,讶然,等等包含着复杂情绪的目光望向陈青烊。
甚至于一旁的温舒韫也直勾勾看了过来,她面色绯红中透着古怪,支支吾吾纠结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没想到啊,你原来还有收藏这类东西的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