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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精魅的集市(1 / 1)

大概刚过寅时。

老天爷的心意最难猜测,瓢泼了一夜的暴雨和山洪刚刚退去,那挤满天穹的黑云便散成了一团团的,花瓣儿似的散碎。

再被起至清萍的山风忽而一吹,那散碎便袅袅然不知飘去了何方。

天穹上,一轮圆月将她的皎洁透过林翳洒向山谷,伴着风起时簌簌抖动的竹叶,地面也好似水面荡起了阵阵波纹。

不知何时,竹叶后,林翳里,波纹中嘘嘘忽忽跑出来一群棉花球似的小人儿。

祂们雀跃欢呼着,滚弹珠一般齐齐涌到那个躺在竹影下的庞然大物身前。

之所以说庞然大物,是因为相比这个怪人那如山峦横亘般的身体,祂们实在是太过于娇小了。

小到就好向蛾子飞到了云霄之上,扬首却看到了从云浪里掠出的雕枭。

只是…

湿漉漉滴着血污的袍袖,紧紧攥在手中去了鞘的长剑,以及那拧成一团的眉头,处处昭示着这个怪人先前经历了怎样惨烈的鏖斗。

‘棉花球’儿们似乎对这庞然大物有些畏惧,祂们踌躇着,犹疑了良久,待确定那怪人仍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才又一个个翻滚进那大片大片的阴阴中。

接着,更多的‘棉花球’儿们从地缝里钻出,水洼中浮起,祂们越滚越多,越跑越密,直至如同潮水涌到那庞然大物身下。

一阵整齐的律动过后。

青竹上的叶子一片片翘起角来。

洪峰过后所遗留的水洼荡起波纹。

连呼哧哧过境的和风也好似一瞬停止了下来。

春和景明中,天地间的一切造物都好似在为祂们欢呼,在替祂们雀跃。

于是在这欢呼雀跃中,棉花球儿们将那横亘着的‘山岳’抬了起来,又伴着嘘嘘忽忽的怪叫向林间移去。

……

痛,彻骨的酸痛。

陈青烊感觉自己好像半夜爬起来耕完了三亩水地,两只眼皮也好似坠着千钧重物般半点不听使唤。

好容易费力将其睁开,鼻头间又涌上一阵让人难捱的酸涩。

“阿…嚏!”

一声拉着长长尾音的喷嚏过后,陈青烊这才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只是这下却可怜了那些爬上他唇角鼻头的‘棉花球’儿们。

经他这声喷嚏一吹,周遭便好似平底刮起了八级大风。

一个个打着旋儿,飘忽忽飞向半空。

陈青烊瞧着有趣,伸手轻轻捞起一只。

凑在眼前瞧得仔细,才发现那棉花球里竟藏着短短的手臂,细细的腿儿,以及那埋在球儿里瑟瑟发抖的脖颈。

许久不见动静,棉花球似的人儿终是壮着胆子抬起头来。

旋即,一个笑嘻嘻,咧着血碰大口的脑袋便跟山岳倾倒般凑了下来。

“忽忽…叽”

经此惊吓,那小人儿便跟个气球般忽而鼓了起来,待撑的滚圆,便啪叽一声化作缕缕青气缭绕而起,升至半空后又重新聚拢成棉花球儿的模样。

“咦,这…”

陈青烊翻起身子提将长剑归鞘,而后看像身周白茫茫飘成一片的棉花球儿。

刚才那小人儿炸碎的一瞬间,分明有一道清灵的,让人舒适到毛孔大开的感觉涌入周身的经络窍穴。

虽不过丝丝缕缕,却让他昨夜与那乌梢蛇苦战之后的疲惫消除了大半。

“这是?”

他正欲再捞上一只细细研究,却又听得身后响起一阵稀稀疏疏的异动。

回过头去,就见那密不透风的竹林齐齐摇摆,晃动着,不知何时竟于其间现出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来。

夜色朦胧,月光穿过竹叶映在林间的青石板上,影影幢幢的如同水中交梗的藻荇。

“如积水空明,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

不知怎么的,陈青烊下意识便将苏子的半行章句脱口而出。

话音方落,似在回应他般,那空荡荡的小径里忽的传出一阵幽幽赞叹。

“好诗句,好意境,原来道士竟也会做词行文?”

陈青烊对着这司空见惯的怪异自嘲一笑。

“道士哪会做甚么文句词章,不过借着前人先贤附庸风雅而已。”

竹林小径中短暂沉默,继而又是一声询问。

“谷中有刚摆好的集市,道士可愿随我去赶上一场?”

“集市?”

陈青烊伸手逗弄着半空那些棉花球小人儿,待一阵山水吹的祂们个个伸腿瞪眼的,才忽地一笑,问道:

“可有酒液兜售?”

“既是集市,玉露自然是有的!”

……

这竹林好似无边无际,好在有头顶那轮莹莹月色,到也不至于失了前路。

不知走了多久,前路愈发的宽阔,耳侧也远远的涌入一阵鼎沸人声。

叫卖与砍价,争执与诘难。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陈青烊不觉间竟然生出一股子荒诞感。

幼时与祖父生活在农村,那富有烟火人气儿的大集他赶过不少回,可这山精野魅的集市么…

道士握紧了剑柄,“倒要看看是个甚么光景!”

不多时前方豁然开朗,出了竹林,竟真是一片沿着山谷两侧铺开的,人影婆娑的集市。

自打得了二郎真君的一身法术神通,陈青烊只可谓胆大包天,什么贼窟鬼窝都敢只身闯进了去。

可像今夜这般,一堆精怪凑在一起不但相安无事,反倒老老实实以物易物的怪诞场景他倒也是头一遭遇见。

只可惜出了竹林后那一路指引他行路的声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陈青烊心中那万般疑虑也随之变成了茫茫然一头雾水。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很快便寻到一处众多怪影围观着的摊位前。

打眼一瞧,那下身曳着密密麻麻粗壮根须,上身却生着一头乱糟糟白发的,大概是个树精。

背着一只铁锅也似的硕大龟壳子,走起路来慢腾腾的,佝偻着的腰腹几乎要贴到地面的,约莫是个老鳖。

细细数去,花草树木,禽鸟走兽,满山谷实打实的‘衣冠禽兽’几乎不下百余。

而让陈青烊所驻足的这个摊位更是叫一个荒诞绝伦。

那摊主生的好似一只齐人高的水心萝卜,两只草绳儿似的手在半空胡乱比划着,却是个经年的山参精,至于它的主顾——

那生着杂须长脚的老树在上半身套着的马褂里一阵鼓捣,旋即便掏出把鹅卵石般,泛着冷冷莹光的物什摆在地上。

周遭精怪们顿时发出一阵骚乱声。

“句芒土,是句芒土!”

“听说槐老怪每回跟自家杏夫人行那和合之事,都要从连自己也数不清的须脚里寻上半天才,能翻出根顶事的家伙来…”

“哈哈哈,司木之神留下的仙土最能生发万物,难怪他要用这等异宝去换人衔草,原来是想服了这草精将他那纸捻子似的物什变的棒槌一般,也省去了杏夫人每回的苦心翻找…”

两精怪这番似相声般,一捧哏一逗哏的打趣下来,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欢快的氛围。

那槐老怪对这打趣却是恼也不恼,见那山参精对自己的价码仍旧不为所动,枯树皮般的脸庞抖动一阵,便咬了牙又掏出几颗句芒土来。

听了一阵,陈青烊对这些精怪口中的异宝也算了解了个大概,只是那人衔草又是个什么物件?

再者,既有买主,那必然就有货物,这摊主身前空落落的,所兜售的货物又是什么?

他尚在兀自不解,却见那摊主山参精收起了槐老怪的‘货币’,而后变戏法般摸出把木刀来,咬牙便对着自己的左臂一刀砍下。

刀风带起阵阵破空声,可想象中血水四溅的惨状并未出现。

山参精只是将那断掉的左臂对准一只破碗,而后右手捏紧了断腕用力一攥,便有奶白色的,发着草木清香的汁液便从那腕口中点点滴落。

陈青烊瞧的瞠目结舌,原来这山参所兜售的,竟是自个么?

只可惜他身无长物,也拿不出什么对这些精怪有用的异宝,不然瞧碗里那散发着浓郁精气的汁水。

怕是一滴便能抵上他数月吐纳修持出的灵气。

痛惜一声,他便又晃进了另一处摊位,这山谷中的集市倒真称得上琳琅满目,上至年份惊人的山野稀珍,下至从古墓中掘出的衣物宝剑无所不有。

走着走着,陈青烊神色微愕,倏地在一处摊位前停了下来。

只因这摊主并非什么山鬼精魅,而是一个阔面塌鼻,长相活似鞋拔子一般的中年男子。

空山晓夜,不知名的山谷。

精魅横行的集市中出现第二个人来,又如何不叫人觉得稀奇?

陈青烊下意识便掐了个指诀,随着那一丝调起的法力被注于双目,他一双漆黑的眸子中瞬间泛起点点金意来。

可使了浑身解数,这男子身上依旧是既无妖气,也无鬼味儿,只有一股子泛着酸骚的体臭指扑天灵。

陈青烊忙撤去了神通,行到那空无一人的摊子前,问道:

“敢问主家,你这儿兜售的是什么物件?”

打着盹的中年闻声抬起头来,嘴角一呲,鞋拔子般的脸上便露出个古怪的笑意来。

就是这笑意么…

陈青烊顿时一怔,只因中年面上那表情他太熟悉了。

大学四年,自己那些精力过剩的孤狗舍友每每谈论起某泽,某枫时,脸上那秦武王式的笑意便于中年男子当下的面上的如出一辙。

却见那中年将摊前盖着的麻布一把揭去。

“某家兜售的,可是叫天底下所有男人都抓耳捞腮,欲罢不能的尤物儿。”

如水月光照的谷中亮如白昼,而在这月光中,陈青的眉头却愈发紧皱了起来。

只因那布下先是漏出一截斑纹横生的巨大蛇皮来,继而是两条白花花的,凝如霜雪般的皓腕。

再往上,三千乌黑青丝垂落于地,随风摇曳中露出一张绝色容颜来。

却是一个昏死过去的女子被蛇皮裹了,只余两只手臂和头颅孤零零的垂落在外。

“佳人蹙峨眉,不知心恨谁”,陈青烊看着插在那年轻女子发丝间,用以昭示兜售的草标不禁蔚然一笑。

“没想到昨夜才在荒村破屋中与姑娘夜话蓬莱,今朝‘老友’便成了任人宰割的货物,这世间的缘法亦真是奇妙的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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