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道童突破三重周天的喜悦已经是荡然无存。
他低下头来,闷闷不乐,胸前道袍上的三颗银星黯然失色。
林回此刻虽郁郁不得志,却不知天有神而地有人,阴阳轮转,泰极生否。此自然之数,不能易也。
即是如此,便有一人时来运转,得了一场造化。
这人非是旁人,恰是林回的师尊。
望虚观中,苏瑾言琢磨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次凤仙郡侯不请他前去下雨了。
虽然从差役的态度来看,略无半点不恭之意,但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难道是那郡侯祈雨无望,破罐子破摔了?”苏道长轻轻抚捻着自己的长髯,一不留神揪掉了几根胡子,却是没有任何发觉。
苏瑾言刀子嘴豆腐心,是个面冷心善的主儿,常常自责于未能拯救一方黎民苍生。
怎么一到凤仙郡地界,往日里呼风唤雨的本事就派不上半点用场了呢?
多次无功之后,他日日修炼门中水法,“流”字一道愈发精进,却始终不能成就降雨之功。
饶是如此,苏道长还是略尽了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收纳了不少从凤仙郡中逃荒,途径望虚观方向的人士。
而这些人中,没有留在山中的大多数,并非是因苏道长财力不足。而仅仅是因为世间凡人,能够安于道观中平淡生活的,寥寥无几。
苏瑾言几多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是毕竟此番不知凤仙郡中生出了什么变故,他少有的清闲下来,在观中踱步。
既不参法悟道,也不舞剑修行。到最后停下脚步,来到山门前伫立,独自默默发呆。
恍惚间,一日匆匆而过。
苏瑾言的眼中焕发出来几分光彩。
不知多少年来,他在山门中终日修行,未曾懈怠。
突如其来的闲憩,让他长久以来紧绷的身躯得到了滋润,就连心神也变得饱满圆润了一些。
实际上,三年以来,凤仙郡的大旱已经成为了苏瑾言的一道心劫。
修行尚未遇到过瓶颈的他,竟然被卡死在了这个门槛上面。
对于自己的意外所获,苏道长没有感到几分欣喜,却是在心中暗暗后悔。
他明知凤仙郡天机紊乱,即便担心也几乎无法推算,却因自己一时之念,派出了林回一人前往。
就在苏瑾言手捏道诀,想要驾风前往凤仙郡一探究竟的刹那。
只见远方上空片片遮天蔽日的乌云瞬息而至,宛若一道黑色的天幕,将下方凤仙郡地界牢牢的笼罩在了蒙蒙的黑雾中。
道长呆在了原地,望着那倾河倒海,蔽野迷控的好雨,心头一时百感交集,不知该作何感想。
此情非是言语文字所能表达,而是化作了一股灵泉,从苏瑾言深深的眼眶中潸然而出,滚落在了他的仙衣上,点亮了一颗金灿灿的明星。
只见他周身法力汩汩而出,云白色的道袍无风自动。
一抹灵光自顶上而出,在天地间盘旋着汇聚成了漩涡,吞噬着周遭的灵气。
烟霞笼罩之下,道长的身形变得虚幻了起来,平添了几分飘渺之意,仿佛与山门前方的石崖融为了一体。
看守山门的一名老者,见苏道长三载苦修积累之下,一招打开心灵枷锁,修为直奔沧海,不禁拍手叫好,为他感到欢欣……
而此间这一切的起因,还要归结于凤仙郡内祈雨归来的众人。
上官云于披香殿内略有所得,待到下界之后思索整理了一番。青色符箓中所流转的咒言,不说完全掌握,倒也能初步使出望气法门了。
只是不知为何,青色符箓给他的感觉,仿佛有些奇怪,像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一般。
上官云没有在此事上有所迟疑,只当是自己领悟尚浅。
他目睹着眼前声势浩大的仙风神雨,心生感慨。灵台中的仙箓仿佛听到了少年的波澜,也跟着闪烁微光。
上官云不再犹豫,望着显露在青霄上的满天神祇,终是少年心性的他不再压抑胸中雀跃,忍不住想要施展一番,方能印证自己所学。
稍作思索之后,便拿定了主意。
上官云手捏道诀,默念真言,一双明目中现出了淡淡的青气,他没有鲁莽行事,而是先将视线投向了凤仙郡内外。
若是换了大圣施展此法,配合着他那超凡脱俗的修为,方圆千里之内,纤细无遗,如掌上观纹般尽收眼底,就不是光有望气的作用了。
此刻少年却是没有好高骛远,而是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众人。
不管是通身被淋湿,在雨中欢天喜地的官员军民一众男女人等,还是自家老爹上官郡侯,都没有在顶上发现一点灵光。
“凤仙郡果然是安全的。没有一人身具修为,也没有一个是妖魔所化。”上官云点了点头,在心里暗暗想到:
“这其实很正常,不然以前身的性子,即使有一个郡侯老爹护着,但估计也早被行侠仗义之人给扬了。”
“又或者被妖魔采补,就算不伤性命,恐也神疲筋乏。”
初步施展了几番之后,上官云运用的愈发得心应手起来,便多了几分信心,又复抬头看向了在云雾中现出来真身的众位神祇。
他眼中光芒涌动,看到了一番常人未见的景象。
只见一道道血红色的光柱贯穿天地,气吞山河,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光泽。
上官云的一双钛合金旺财眼都快被亮瞎了。
这哪儿是顶上灵光啊,好像望到了一根根勾连天地的魔神柱,上面还点缀着数道繁复的花纹,难以看的真切。
反正都已经晃了眼,上官云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头冒金星的他反而被激发出了几分好奇心,看向了在半空中那,正在指挥着雷将掣电轰雷的孙悟空。
令上官云没有想到的是,他眼中的不适之感竟然减弱了几分。
那大圣所在方位所显现出的擎天巨柱,通天彻地,比刚才看到的光柱粗了不知凡几,只是颜色却有些不一样,竟是红到发黑了,如墨迹欲滴,不像其余的那般光华刺眼。
饶是如此,上官云在数到二十余道花纹时,也终究是承受不住了。
他的眼中光泽散去,恢复了常人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