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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国王的影子(1 / 1)

七日前日落之森西部深渊发生了强烈地震。那里是伽弥蕾沉睡的地带,早就没有了居民,可是强烈的震感引起兽潮恐慌,大批猛兽朝着城市奔逃,沿途毁坏了不少村庄和良田。

西部地势平缓开阔,降水适中,日照充足,很适合种植粮食,所以即便紧挨着伽弥蕾的深渊领地还是有不少人在那里开垦播种,希望抢在巨龙苏醒前多收几期粮食,为战争储备军需。眼看这一期的粮食就要丰收,土地却被野兽占领,统管西部的诃拉侯爵昼夜不息赶至王城,向梵泽隶申请援助。

此时的王城兵源紧张。精锐军队和第一骑士团被派往红原执行“火种计划”;第二、第三骑士团联合白鸽塔的法师们在演练缚龙法阵;第四骑士团临时入驻王宫,日夜护卫国王安全,军队被派往各个关隘筑建防御军事……没有能够抽调给诃拉侯爵的兵力。

国王的意思很明确,必要时放弃这一批粮食,甚至精灵们历经百年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农田。

就在诃拉即将无功而返的时候,城门口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第一骑士团所护卫的王储殿下。

斑者送诃拉出来,见到斯滨维二话不说就往回跑,他要赶紧告诉国王公主偷偷回来了。然而斯滨维显然是有备而来,她朝着宫殿走廊微微颔首,前方拐角处就走出一个人,轻轻松松拦住斑者,趁着这个时间,斯滨维和诃拉言简意赅地交流了一下情况,立即飞身上马,朝西边而去。

被人强行拦住的斑者眼睁睁看着公主殿下扬长而去,一直以来儒雅含蓄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几乎是冲着拦路者咆哮:

“爱尔狄斯特阁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违背国王陛下的命令!”

爱尔狄斯特耸了耸肩,笑得一脸无辜:

“书记官大人未免太小题大做了,我就是偶遇你,想要和你聊聊天,你怎么要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呢?”

他随意撩起自己湖绿色的头发,轻浮的样子在斑者看来可恶极了!可是他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恶狠狠地看着他离去。

等到梵泽隶得知斯滨维擅自回来又擅自跟着诃拉去西部时,一切都为时已晚。斑者欲言又止,终究没说半路被爱尔狄斯特阻挠的事。

“……算了,这不是你的错,下去休息吧。”

梵泽隶宽厚地苦笑一声,继续批改手上的公文。

“可是太危险了,我们不需要派人去将公主追回或者保护她吗?”

斑者的提议何尝不是梵泽隶所想,可是他实在抽调不出人手去支援西部,哪怕万顷良田里还搭上一个王储。他和他的子民缔结了契约,这不是单方面的专制,而是一种责任。当务之急是筹建军事防御,抵挡随时苏醒的伽弥蕾,其他事情……都是次要。

他握着钢笔的手用力到几乎要将笔折断,最终还是说:

“不必,下去吧。”

斑者知道再劝也是徒劳,只能默默离开。门口他又遇到了爱尔狄斯特,这家伙竟然敢主动来找国王陛下,他有些讶异。讶异的同时,他气愤地连问候都不想说,直接擦肩而过。

爱尔狄斯特掸了掸被斑者蹭到地肩膀,然后推门走进国王的书房,此刻梵泽隶站在阳台上,朝西边看去。

“国王陛下,您找我?”

梵泽隶没有回头,直接问他:

“你一直都在替维娜监视王宫的情况?”

原来方才斯滨维出现在王宫底下时,梵泽隶就站窗边,他将一切尽收眼底,等了许久没等到斑者上来通报,他立马猜到是内部有人阻挠了他。能拦住国王的书记官,之后还能让书记官闭口不提,又要在国王的眼皮子底下对王储言听计从,这个人也就只能是爱尔狄斯特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斯滨维迷恋得一发不可收拾的狂妄自大的家伙!他背后的家族竟然能无限纵容他的愚蠢本身也是一种奇迹。

爱尔狄斯特也不否认,直接屈膝跪地,承认自己的错误,看他昂扬地姿态,甚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洋洋得意。

等了许久,意想之中的责骂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厚重的大手抚摸上他的头顶,就像寻常长辈慈爱地抚摸自己的孩子。这一瞬间,爱尔狄斯特觉得有些惭愧,如君如父的国王陛下待他一直很好,他却在紧要关头违背他的命令,纵容王储一意孤行。

“孩子,告诉我,如果维娜不幸在西部兽潮中遇难怎么办?”

这个问题冷不丁砸下来,叫爱尔狄斯特傻了眼。王储遇难的后果太严重……他只是无条件支持公主殿下,希望自己的言听计从可以获得多一点青睐。那双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无论是欣赏还是责怪,都能叫他午夜魂牵梦绕。可是如果那双眼睛最终在兽潮的践踏中死不瞑目……他不敢想象,也未曾想过。

“陛下……我不知道……”

头顶的大手微微加重力道,他的头发乱了。

“孩子,那你回答我,除了维娜还有谁适合执行火种计划?”

还有谁有可能带领精灵最后的希望冲破巨龙火力的封锁以及海上恐怖的风浪,流亡异国他乡,在陌生的领土存活、蛰伏,直到重新复兴日落之森?

爱尔狄斯特明显慌了,汗水顺着他的额角留下,轻佻的漂亮礼服下裹着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胡来,如果这是太平岁月,自然无伤大雅,可现在是精灵一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任何人都没有任性的余地。梵泽隶的手倒扣在爱尔狄斯特头顶,只要稍稍一用力就可以了结这个年轻愚蠢的生命,他深沉的目光中已经流露出杀意,但是很快就收敛起来。

头顶压力离开的一瞬间,爱尔狄斯特好似溺水的人重新浮出水面,恨不得用全身毛孔大口喘气。他狼狈地请求道:

“陛下,请允许我前往西部,我将竭尽全力护卫公主的安全,必要时用生命弥补我的错误。”

等到梵泽隶刚点头同意,他立即冲出书房,再也顾不上一丝风度。

瑟尼福斯拉夫家族得知自己的继承人干出此等蠢事,以防事后被问罪牵连家族,立即调集全部护卫队跟随爱尔狄斯特一起出发。等到大队人马消失在茂密森林中,大家长站在自家府邸门前徘徊良久,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与此同时,斑者也想明白了。

地震发生在最西边,斯滨维在东海岸,即便诃拉侯爵一出现在王宫就有人立即向她传递消息,她也做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赶回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比爱尔狄斯特的消息还灵敏。

事实上,此人只能是国王本人。

地震发生当晚,法师们就通过特有的联系方式得到了消息,正因为西部的法师迟迟等不到王城的指令,诃拉侯爵才会亲自回来搬救兵。梵泽隶很想援助西部,然而手上兵力确实紧张,底下各大家族倒是有护卫队,但是谁都知道那些私兵是不会轻易借给国王的。瑟尼福斯拉夫家盛产愚蠢的情种,利用起来得心应手,稍稍一个小圈套就让瑟尼福斯拉夫家族跟着买单,这样援兵的问题就解决了。连斯滨维自己都不会想到,她看起来叛逆的一意孤行也在梵泽隶的算计之内。

再光明磊落的君主也有玩弄权谋的一面,梵泽隶站在阳光之下,身形有多高大,影子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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