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大夏国高原省的某个山谷里。
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艾欣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
他奋力地睁开眼睛,狂涌的倦意如滔天的巨浪般侵袭他的脑海,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神经,他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有多久,他再次使出全身的力气,极力地让自己从昏睡中醒来。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明亮的世界。
艾欣挣扎着坐起身来,环顾着周围的一切。远处苍翠的青山层层叠叠,说不出名字的树木直插云霄,山顶上皑皑的白雪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远远望去像是一位清丽典雅的少女。融化的雪水在高高的山腰间汇聚,像一条飘逸的白练一样倾泻而下。几只秃鹫在不远处的天空里翱翔,在一片薄薄的青云下舒展着巨大的翅膀,不时传来啾啾的鸣叫声,成为了这天地间最优美的乐章。
艾欣有些出神地望着这绝美的风景,却被身边噼里啪啦的声音所惊醒。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条幽深狭长的山谷之中,山谷的两侧是怪石嶙峋的峭壁,凝神望去,一阵阵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似乎正从那逼仄的崖壁中奔涌而出,直勾勾地向着自己袭来。艾欣不由得赶紧收回目光,好让自己的精神得以抽离。
他循着声音回头看去,只见谷底裸露的碎石地面上倒扣着一辆白色汽车,正在喷发着熊熊的火焰,车体已经严重变形,碎玻璃和树木的断枝残叶散落一地,后视镜早已不见踪影,两侧的车门也以各种怪异的形状敞开着。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艾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费力地站起身来,仔细地绕着汽车观察起来,直到他在炙热的火苗中发现了自己的车牌,这才再次确定那燃烧着的正是自己的爱车。
艾欣怔怔地呆在原地,心如死灰,从心底发出了万分凄厉而绝望的嚎叫:“活又不让好好活,死又不让我痛痛快快地死,老天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这样来回的折磨我?”
“就剩一辆破车了,这你也要无情地夺去吗?”
“啊!!!”
艾欣顾不上灼烧的疼痛感,自顾自地蹲在那里掩面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无边的崩溃感中把自己揪了出来,擦干眼泪,冷静下来,梳理起凌乱的思绪。
“这是哪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
艾欣的心中疑窦丛生。
他绞尽脑汁地回想着自己的过往。他记得自己是在开车旅行,这两天他刚进入高原省内;他记得自己正试图抛却所有的烦恼,让自己沉浸在醉人的音乐和路边的美景里;他记得自己还是有些放不下那该死的市场行情,不自觉地低头打开手机想看一下。
然后,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发生了车祸?”艾欣在心中嘀咕道,他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毫无半点伤痕的身体,随即便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啊,如果是车祸,车都摔成这样了,我咋一点伤痕都没有?”
“不会是穿越了吧?在这么美丽又神圣的地方,发生点什么神秘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嘛。”艾欣暗自揣度,随即又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穿越、重生、平行世界,这不过是网络小说里的桥段,现实的世界里怎么可能存在这么离谱的事情呢?”
“我不会是一个鬼魂吧?”艾欣有些激动地想着,小时候他曾听奶奶讲过,人死之后,鬼魂会从躯体里出来,跟自己的身体做最后的道别,然后跟着鬼差到阴曹地府进行下一世的轮回。
想到这里,艾欣快走两步,来到车旁,弯腰向驾驶室里看了一眼。
空空如也。
“不对呀,如果我真的是鬼魂,那我的身体在哪里?鬼差又在哪儿呢?”
在快速排除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后,艾欣又急切地想到:“或者我是在梦里?此刻我的身体肯定在某一个地方存在着,而我现在所处的只是我梦里的世界。”
艾欣跺了跺脚,跳了跳,又狠狠地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龇牙咧嘴地吐槽道:“可是这梦也太真实了吧?!”
从严肃的科学到荒诞的民间传说,他用尽平生所学,充分地发散着自己的想象力,试图从各个角度来猜测自己所处的世界,但最后都被他一一排除。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逐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些或科学或玄幻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像疯狂生长的藤蔓一样快速蔓延,互相纠缠在一起,盘根错节。
苦思伤神,这些疯狂的想法已经让艾欣的脑仁疼了起来。
迟迟得不到答案,一股无名的怒火和烦躁感把艾欣包裹起来,紧紧地勒着他的身体。
忍无可忍。终于,艾欣决绝地斩断了所有的想法,让自己从无尽的猜想中抽身,使自己平静下来。
艾欣抬头望去,看见头顶不远处的山腰上盘绕着一条公路,上面稀稀落落的有几辆正在行驶的车辆。
“如果是车祸,那必定有车祸现场,与其在这里瞎想,不如到公路上面去一探究竟。”
艾欣沿着山谷向下走去,在一个坡度略缓的地方,手脚并用地攀爬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艾欣已爬出了近百米的高度。依稀间,他似乎听到了头顶公路上鸣叫的警笛。
想必上面就是车祸现场,我可能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艾欣这样想着,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
忽然,艾欣听到山谷间有一群人正在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在碎石滩上快速穿行,他们在嘴里大声叫喊着些什么,似乎很急切的样子。
艾欣停止了攀爬,静静地观察着山谷的人们。渐渐地,那些声音变得真切起来:“快!再快点!”
“这些人是谁?他们要干什么?”艾欣在心中暗自忖度道。
眨眼间,这群人便已来到了燃烧着的车辆旁,几个人纷纷停下了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大口喘着粗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就是神仙来了,也得死透了吧?”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少说废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赶紧找找。”站在中间的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男人有些着急地怒斥道,说罢,便蹲下身来,朝着汽车的驾驶室望去。人群也散开来,到各个方向找寻着什么。
过了许久,他们陆陆续续地折返回来,对还趴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摇头说道:“没有。”
那个男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低声嘀咕道:“奇怪。怎么不见了呢?”
人群中的一个人搭话道:“车都烧的只剩钢架了,那人……怕是早已……”
“不可能!大家再仔细找找,兴许是在半空中甩了出来。”穿冲锋衣的男人说道。
众人直摇头地散开,扩大了搜索的范围。
艾欣躲在山坡上看的真真切切,心中的疑云愈加浓厚:“莫非不是意外的车祸?而是蓄意的谋杀?”
“可是,我得罪了谁呢?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杀我?”
想到身处异乡的自己被一群陌生人追杀,艾欣的心中升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惧,身体不由得紧张地瑟缩进草丛里。
不一会儿,一个十几岁模样的小伙子向自己走来,挠着头四处苦苦寻找着,嘴里念叨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语言。然后,他居然也开始攀爬着向艾欣的方向而来。
艾欣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随手抓起身边的一块儿石头,低头把自己隐藏地更深了。
眼看着小伙子越来越近,艾欣的手抓的也越来越紧,随时准备着把石头砸向这来路不明的家伙。
“上面有吗?”
听到山谷里那个男人的呼唤,小伙子停止了攀爬,直起身来,四处认真地瞧了瞧,大声回答:“没有。”
“奇了怪了。难道真的烧成灰了?”
“不能吧?这也太残忍了。”
“再继续找找,没有的话就下来,上面太危险。”
“等等!他们说什么?残忍?!你们这赶尽杀绝的架势还有脸说残忍?!”艾欣气愤不已地小声骂道。
小伙子又继续向自己靠近着,艾欣不得不面对随时会被发现的风险,他紧张地往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避无可避。
“什么仇什么怨啊?要这样穷追不舍。看来只能拼死一搏了。”
小伙子继续攀爬着,离艾欣已经只有几米的距离。
“老天在上,这可不能怪我,是他们要对我赶尽杀绝,我只是本能地自卫。待会儿我要是把他砸个半死,你可千万不要怪罪我呀。”艾欣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后,忽然站起身来,怒吼一声。
小伙子正在专注地攀爬着寻找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脚下一滑,身体就开始往下滑落,若非及时抓住了身边的杂草,想必登时就要殒命山谷。他抬头望去,只见上边不远处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手里正举着一块石头,双眼的怒火喷射而出,似乎有灼烧一切的力量。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我?”艾欣怒斥道。
看到艾欣如此的反映,小伙子一头雾水,怯怯地说道:“没有人要害你呀。”见艾欣不肯相信,小伙子继续说道:“我们都是过路的司机,来救人来了,不是害人。”
艾欣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这个小伙子和谷底的那群人,发现他们的穿衣打扮和言行举止确实不像是杀人越货的强盗,这才放下心来,急忙满脸堆笑地拉起小伙子,口中不住地赔着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