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小乱已经逐步镇压,梅国虽然暂时没有大动作却依旧在边境屯兵,维持两月有余。
消息传进京城,周沁之所期待的消息从秦音的口中得知,“那他们还要守多久?”春季已经开始,今年的春雪非常敷衍,天气便开始温热起来,秦音的病好了起来,只是每日汤药不断。
“总有一场仗要打,他们才能安定下来。”秦音将口中的蜜饯咽下,又喝了一口清茶,悠悠说道。周沁之将东西递给裴依,说道“那岂不是遥遥无期?”
院中已经有小鸟在鸣叫,忙于筑巢的事情,秦音欲言又止,最终下定决心说道“沁儿,你看见过纯侯房明之子房司廖?”周沁之不明所以,还是思量了一下说道“自然,他在宫中读书,倒是见过几次。”
秦音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觉得他如何?”周沁之歪了歪头思量道“他...”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听阿祀说过他文学极佳,武术也不错,纯侯教导有方。”秦音有些担忧与谨慎的说道“样貌和口碑也是不错的,你可了解?”
周沁之忽然意识到,猛的变了脸色,咬了咬嘴唇说道“母亲要我嫁他吗?”秦音看着她的焦虑,赶忙安抚道“沁儿年龄尚小,说什么嫁不嫁,只是相看罢了,你若不喜欢,再看看别家。”周沁之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猛的站起来,眼看着就要哭出来,慌张的说道“沁儿不嫁!沁儿谁都不嫁!”
秦音赶忙拉住她的手,安抚着“好,先不着急。”见周沁之稳定下来,笑着说道“等沁儿有了心仪的人,要告诉母妃,母妃一定会成全。”说着将她搂在怀里继续说道“我与你父亲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你能有更多的选择,不用怕。”
更多的选择...周沁之眼中浮现的人,却是最不可能的人,紧紧的闭了双眼,又忐忑的轻声问道“母亲,纯侯之子是最好的选择吗?”
在她后背安抚的手顿了顿,那温热隔着衣服穿透肌肤直达心脏,随即秦音说道“沁儿喜欢谁,谁就是最好的选择。”说着声音藏在喉咙之中,声音更加收敛的说道“只要是世家子弟,身世清白,母亲都会成全你。”
声音带着担忧与落寞直达周沁之的耳中,犹如一片浸了热水的棉花,沉重温热,却又渐渐冰凉压抑。
紧紧的咬了咬嘴唇又松开,那句妥协又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忍受着内心的曲折与煎熬。
夜色渐深,而这宫中却处处可见摇曳的烛火,连天上的星星都略显逊色。趁着夜色,踩着烛火,春寒料峭,风吹散白日里残留的温热,周沁之攥了攥手,脚步更快了些。
刚进了殿中拂曲端着一盘小食走了进来说道“公主,晚饭间陈英大人来过,为公主送了一份清汝斋的寒春食,让您尝尝。”
周沁之褪去斗篷撇了一眼,并无兴趣的说道“他怎么有空做这些事。”拂曲微微低了头挪动了一下盘子说道“许是有人托付,您尝尝。”说着便撤了出去。
拂梨为周沁之褪去衣衫妆发,见她神色疲惫,眉头微皱,心中有些不忍,总是想起在安甫她的阳光明媚。
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静,拂梨小心翼翼的收拾着屋内的一切,桌上那盘糕点精致却孤单,屋内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却与这沉重的夜有些格格不入。
拂梨心中暗叹一声,端起这盘糕点就要向外走去,却见盘下压了什么东西。
只是展开看了一眼,上面赫然的四个大字‘公主轻启’这...
拂梨心中骤动,狂跳不已,慌张的蔽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快又轻的走到床边,轻声难掩激动的说道“公主,这是秦少爷的笔迹。”
耳边响起的声音犹如手指一般挑动着周沁之的心弦,一声声使得她的心弦铮铮作响。
“阿祀?”对上拂梨激动的神情,周沁之仿佛才从那虚晃中反应过来。
恍然之间打开书信,熟悉的字体跃然纸上,犹如看到他的身姿飞舞。
“沁儿亲鉴,幸各事安适,可释远怀,归期无期,共待相见时。乍暖犹寒,尚乞珍掇。阿祀谨上。”
拂梨见她放下书信面色终于有了些许温情,放下心来,轻声道“秦少爷说了什么。”
周沁之将书信放在胸口,长舒一口气,眼睑低垂遮不住眼中的柔情,轻声道“阿祀说,万事安好,共待相见时。”声音越来越轻,犹如潺潺流水沁人心脾,滋养着如今正在枯竭的她。
今夜,在幽深冰冷的春寒夜中,有一丝温热逐渐弥漫开来。
春日很快到来,殷红园中的桃花已经含苞待放,春风催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赵紫芙站在树下,看着满天的花骨朵,喃喃自语道,却对这句话嗤之以鼻,头饰流苏随着风轻轻摇晃,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清脆。
“以花比做女人,也只剩了嫁人这一件值得歌颂的事情。”赵紫芙双指轻捏,拔下一朵,看着手中稚嫩的花瓣,她似乎想起什么,无力温柔的眼神突然凌厉伴随着一丝痛苦,双指霎时间用力,将其碾碎,恍惚之间心脏仿佛也被捏碎一般的疼痛,蔓延至全身直至指尖发梢,喉咙发紧,指尖用力将那本就破碎的花骨朵,捻的不见踪影只剩指尖染上淡粉色。
陈英侧目看了一眼何槐荫还是按着规矩停下脚步,鞠躬问安。“微臣参见皇后娘娘。”赵紫芙将手指藏入手帕之中,端起一成不变的笑,点了点头,“陈大人未着官服,这是要去哪?”虽然问着,但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何槐荫身上,眼底浮起一丝期待,快速的眨了一下眼睛将情绪掩埋。
“皇上召见。”陈英恭敬的回道,赵紫芙嘴角微压,说道“既然如此,不可耽搁。”陈英应了一声行礼道“臣告退。”
何槐荫一言不发,也不曾抬头看去,随着陈英的话语做着毕恭毕敬的动作,心中压抑无比,那个不敢直视的姑娘,变得不可直视。
何槐荫神情萎靡,走着连陈英停下了都不知道,直直撞了上去,陈英皱着眉斥责道“你这幅样子,怎么随我去见皇上?”看着他强撑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罢了罢了,回苑中去!”
心中模糊不由得又走到殷红园旁,驻步看去,那个身影依旧在那里驻立,心中明了不能向前一步,但脚下却又如灌了铅一般挪不开半步,头晕目线恍惚之间,已经走到身边,迎上她看来的眼神,心中一怔,忙低下头“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怎么去而复返?”平静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期待,但那期待犹如一根蛛丝,还没有荡过去,就断了。“回皇后娘娘,陈大人让微臣回苑中去。”
赵紫芙提起一口气张了张嘴,又停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何...”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将那声呼唤也淹没了。“将纯嫔送的太子参拿来,本宫要去看看贵妃。”她又恢复了那副落寞的样子。
忽的一声轻笑,莞尔说道“自分别,这是第一次面对面的说话。”何槐荫心中犹如战鼓齐鸣,慌乱不已,顿了一下说道“微臣不敢!”赵紫芙轻笑一声,伴随着丝丝自嘲,胸腔的疼痛几乎将她缩在一起,不得已伸了伸脖子舒展一下肩膀,说道“你从来都是谨小慎微。”说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入京以后可去看过本宫家中?”
何槐荫默然摇了摇头,又怕她没看见说道“不曾。”赵紫芙长叹一声,仿佛明了一般说道“是啊,京城达官显贵,跟着陈大人四处结识,怎么还看得上虚职侯府的小小门楣。”
远处宫女已经带着东西走来,赵紫芙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听着他说着恩情不敢忘这种无聊的话,轻轻道“你抬起头来。”何槐荫面色凝重缓缓将头抬起,却不敢直视,赵紫芙细细的看着,漠然的眼神中似乎有了些颜色,嫣然一笑轻柔道“如今不露胆怯,更有男子气概。”说着便向着宫女走去,听不见身后的恭送。
“贵妃娘娘可好些了?”赵紫芙止住她下床的动作,又扶起一旁的周沁之,继续说道“这是纯嫔送的,本宫已经让太医看过,对你身体有益。”秦音笑着让人收起来,说道“多谢皇后娘娘记挂,已经好些了,倒是皇后娘娘您见瘦了。”赵紫芙垂了垂眼眸,略带苦涩的笑着“宫里的事琐碎繁杂,本宫有些力不从心,日日盼着贵妃身子健壮,能协理六宫。”
周沁之在一旁复杂的看了一眼,又转向手中的帕子,秦音面色凝重,动了动手身子,语重心长的说道“您贵为皇后,该是将后宫之权尽握手中,这样的话不要说了,若是让他人听去,只会失了皇后的威严,您的身份不管如何处置应该是任何人都不敢多言的。”赵紫芙嘴角抽搐几下,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继而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掩嘴笑着说道“这话贵妃知道就是了,我这个身份,从来都只是空壳罢了。”说着并不等他人反驳或同意便离去了。
只留下二人面面相觑,周沁之看着门口很久,才回过头茫然的问道“母亲,她什么意思?”秦音抿了抿嘴,眼神中染上苦涩,浅浅呼吸着说道“皇后无论如何都是皇后,母仪天下,统管后宫是她的职责,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改变。”
自己的作用就是帮助周隽冽稳定后宫,争权夺利这种事情,本就不是自己该做的,皇后统管后宫,才是正统,若皇后不肯作为,那就逼着她作为!